春天的思绪（袖珍小说）

邱林友

夜幕低垂的时候，他觉得屋里闷。

这是个初春的夜晚。他搬一把椅子到阳台上去小憩，静静地“安息”一会儿。

路灯光蒙蒙眬眬的，像疲惫人的眼。邻居家的小女孩挎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包出去了，在墙角，他看到一个男孩的身影晃动了一下。

他觉得这样的季节最能复活人的记忆，兴奋那些过时的思绪。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爱想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看到小女孩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知为什么，他此时竞想起讲师团那个吻他腮巴叫他老师的女孩？那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

那时候，他是老师。老师是不许跟学生恋爱的，这是团里的规定。他觉得歉疚，对不起那个纯真的女孩。他想起那个夜晚心里就隐隐作痛。

那个夜晚，她哭得眼睛红红的，他没哭。他对她说：“我珍惜你的感情，别哭泣了。”她就笑了，笑得很勉强。

“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吧，天都凉了。”妻在屋里叫他。他觉得很难过，想哭。妻是多么好的女人。她爱他，爱得执著，爱得深沉。他站起来，看一眼与他朝夕与共的妻子，她正在织毛衣，为他织的。

妻越来越发胖的身体令他鼻孔发酸，她突出的部位不久就要产生一个新的生命。可他却在胡思乱想，他觉得对不起妻子。

“知道了。”他对妻说，声音有些嘶哑和梗塞。他挪动了一下木椅，点燃一支烟，艰难地吸起来。

随着袅袅升起的“吹烟”，他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她是妻的朋友。

那时候，他与妻已成婚，她常来玩。她很开朗，开朗得有些放肆。但他喜欢。

记得有一次，她对他说：“其实我应该找你结婚。”他默然，苦笑了一下。见妻的脸色很难堪，他忙说：“你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妻的泪在眼眶里转了一下但又很快缩了回去。而她却扮了个鬼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他和她很谈得来。她理解他的累，心里的累。这一点，妻是绝对做不到的。妻总对他说：“自作多情。有什么好累的？”他哑然，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涩。

然面，这个他唯一的知己，如今跟一个男人结婚了。那男人是他的朋友，挺好的男人。

烟头燃尽了，烫着了他的手指，他把它扔了出去。他的思绪很乱，理不清的乱麻。他想起妻的话，虽有道理却难以做到。

“对任何事都要乐观，不乐观就是心理不健康……”妻在上函大，这是从《心理学》课本上得来的知识。然而，他无法乐观，他是个心理有毛病的人。心理不健康就是变态，他想起变态就有说不出的自卑。

他家在农村，非常贫困的村子。他是村里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乡亲们为他羡慕得红了眼。大学时，大家对他说：“凭你的才貌定能找个有貌有德的漂亮妻子。“然而，他没有找到。他找了个“丑小鸭”，一般的工人。他不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心里一片空白。

然而，他爱妻子，爱得莫名其妙。妻子对他无甚苛求，如今结婚时的“三大件”和“五大套”，她都不要，她要的只是他。

他觉得心酸，有这么好的妻子，他却没有为两人的结合制一点像样的家什。事实上，他没这个能力。如今榨父母“油水”的事很多，但他父母是榨不出油的“木乃伊”。

他希望以后有个孩子，女的。在中国，男人比女人活得累，过去是这样，现在和将来也是这样。

夜深了，外面有些凉。东边的山头上，升起一颗星星，很是明亮。

“进来吧，还愣在外面干什么？”妻在叫他。

他站起身，提着椅子进了屋。看着妻吃力的样子，他眼角有些潮湿。

“你休息一下吧，别累坏了身子。”他对妻温顺地说，声音有些发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