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说,大多数男人对于自己深爱的女人,甚至是有关她的一切,往往是讳莫如深的。他或许常常谈论各种各样的女人,却将最深爱的那个埋藏在心里,轻易不曾褒贬一句。而女人却恰恰相反。她们热衷于炫耀自己深爱的人,即使不是炫耀,也是赞美,就算不是赞美,也是娇嗔的笑骂。越是骂得体无完肤,便越是爱得不能自拔。

但我想,我也是例外中的一个吧。一直不曾向谁提起我最爱的人。或许不是不想提起,而是不敢提起。怕一提起,那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感觉便再不复存在了。

同事王彦提起她的男朋友时,总是一脸的幸福洋溢。常常是那样说着说着便沉浸在回忆的甜蜜里,忘情以至忘我。这个时候我总是不忍把她从甜美的爱情幻觉里惊醒过来。只是即使我有意打破她的美梦,怕也只是无可奈何。爱情从来是自我而非理智的付出。旁人亦爱莫能助。

所以当某人提起他最爱的人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倾听。若然作为听众过于无聊乏味,干脆把自己代入角色,感受其中的幸福与甜美。

若要提起我深爱的人,我但愿我能有像别人一样冲口而出的勇气。而事实上,之所以不肯轻易提及他,却只是因为一直不知道如何措词,才能在不夸大他的优点,不掩饰他的缺点的前提下,向人提起他的时候,会有一种别人也能感知的窝心的感动和内在的欣赏,还有坚定地爱他的立场。

我爱他,这本就是与别人,甚至是与他无关的事情。要向别人提起一个与他无关的人的事情,其实并不容易。你不能一味地把听众比下去,也不能一味说你如何的依恋对方,更不能说对方对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好。至于说到你和对方有如神仙眷侣,快活不知天上人间的话,无疑是听众的致命打击。若然是诉说一段苦命姻缘,那更大可不必。别人有别人的烦恼,无暇分担你的忧愁。所谓分担也不过是一时的宽慰,最后剩你独自痛苦得更深。

然而,喜欢倾诉的人,太多的时候,其实是很自我的。他热衷于表达他要表达的,并不曾留意听众是否愿意听,也不在乎听众有何反应,尤其是在他说到投入处,这一切于他,其实不过虚无。至于说痛苦,如果不能快乐,很多人还是宁愿沉溺在痛苦之中。爱和恨的相同点就是记住。而当你记住某样事物,你就会错以为你依然拥有它,即使明知是错觉,也还是宁愿一直错下去。所以上述种种,并不能成为阻止我向别人提及我最爱的人的理由。真正悲哀的只是,在你不停地向不同的听众提起关于他的种种的时候,久而久之,你极可能陷入一种迷惑与茫然之中。你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像你原来以为的那么好;甚至开始不确定,他是不是你的最爱。你也许还禁不住扪心自问:若然他爱你,是否爱你爱到你以为的那么真那么深？就算你真的爱他,又能爱他爱到什么程度?这样的心路历程,无疑只是徒增烦恼与忧伤。

爱情的天秤上一旦出现像这样的程度分差,危机便开始四面埋伏。以至有些本来恩爱的情侣,就这样劳燕分飞了。即使各自坦诚布公,再重修旧好,却不免心生疙瘩,很难找寻当初在一起时的那份美感。

就当仅是因为这一点,我已然不想提起我最爱的人。纵然只是麻木的坚守爱他的信念,也只能无怨无悔。有人说过,话一出口就失去生命。我想,随口说出来的事物,很可能会顷刻化为乌有,而把它藏在心间,反而会历久常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