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

黑夜就象魔幻施展一样聚集在我的脸庞，我闪动迷雾笼罩的眼眸，灵活忍受坚僵的手指，努力向前，举脚抬足间的跌跌撞撞亦步亦趋，却除了黑夜，我一无所见。

二零零六年六月七日，我经历高考。

语文数学化学英语生物，在每次即将进入的同时转身面向阳光祈祷，胸口的十字架合拢的手掌，神，让我平静的走过。

三天，七八九，简单的数字却复杂着每个我们，混沌的天空染灰的屋，忘记了心情掏空了心，语无伦次的念，过去，一切即将过去。

二零零五年九月，开学。

我把大捆大捆的参考书教科书工具书从教学楼三楼搬到一楼，再预领了高三必备的快餐盒便当筷，最后迎着大片的明媚走进高三，背后零零落落的扬花，有风经过。

老班顶着半高的额头表情和蔼的说，孩子们，你们就要解放了，在明年的六月。全场哗然。

但，为了解放，你们需要发扬艰苦奋斗顽强拼搏勇往直前永不言弃……就算是豁出命也要给我冲出去！

我最后被老班激昂的号召吓住了，是不是国匪日寇又不自量力，还是梦又被风吹到公元民国，我按住胸口屏住呼吸，不怕不怕，高考都不怕，一支步枪四颗子弹灭了它。

老班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说勇敢啊勇敢，我相信你的枪法，可五场考试四颗子弹，是不是想徒手力搏。

我直起腰板，报告，一箭双雕！

等我们真的站在那一场伟大战役面前，预备硝烟，虎视耽耽，用坚石和铁板筑就自卫的堡垒。我忍痛将cd机beyand的唱片锁进衣柜双手合拢默哀即将旧去的音韵，把九五新的直轮轮滑鞋押给高一的学弟换取成套的英语讲义，在黎明前后黄昏左右一字一句的背诵单词课文，等待黑夜降临白昼升起。

云起云落，雁征雁归，夙醒夜寐。

日复一日，就象年复一年。

有时候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在阳台上轻捧流动的阳光，我，剪眠，lud，右树。lud突然做出双手持平拥抱阳光的动作，说我好久没这样好好的拥抱阳光了，我好开心啊。右树转过来背着阳光偷偷说，lud开心吗，怎么兴奋的语气却是面无表情啊。

我抬头看铺满细碎阳光的lud的脸，朦胧光线下却依旧苍茫模糊，棱角在阳光合拢收缩的同时蜕变，等待黑暗忍受班驳，那样的时候怡然自得，自然得似乎无法改变，永不超生。

我们没有说话，转身进教室，因为知道我们都是面无表情的忍受阳光等待黑暗，阳光下的阴影打肿了也只是个驿站，不可留驻。

那些游弋在记忆间的故事总是在灵感突现的时候被公式占领，曾经篮球场下的天下却蜕变缠绕成题海的天下，记载誓言海枯石烂的纸片划满笔直弯曲的线段函数，极力推崇昨日充释脑海的一切，竟然这样不堪一击，阳光下的我们，模糊，清晰，又模糊，远去了自己。

我问lud，是不是就要这样一步一步的长大，我们值得挥霍的青春就这样让它流逝？

lud只是笑，还好我早早的挥霍了一切，无牵无挂。你想的话把可以五体投地，用头使劲砸，痛不欲生的鬼哭狼嚎，青春啊青春，请不要轻易的离开我，我需要你啊。如果你要走，请让我再看你一眼，最后一眼。

然后lud问我，是不是刚才的话情感很丰富，很动人，很真切，会不会打动改卷老师。我说lud好做作。lud眼花四射，是吗，是吗，我成功了。

那些艰难的岁月，我们遗忘自己，在黎明到来是依旧黑夜。

等待就毫无悬念晨起夜落的浮现在我们眼前，每台桌上的日历象左手的痣一样清晰，我习惯在黎明之前迅速撕掉，默默祈祷，黑夜快快来到，明天快快来到，六月快快来到。

现在快快走掉。

2006年，除夕，11点55。

关掉设置好震动的手机，悄悄的开灯，走上外面烟火飞舞斑斓璀璨的阳台，一个一个的在屏幕闪烁的地方翻出他们的号码，兴致勃勃的想给他们惊喜，然后我压着声音问猜猜我是谁，那边打着哈欠，拜托，我今天好容易十点睡觉，哥们。

嘟嘟。电话挂断。

我握着电话，惊喜，确实惊喜。

隔壁爸爸妈妈的灯在刹那点亮，妈妈披着外套出来睡眼朦胧，乖孩子，好容易咱都有个安稳觉，明天还要去辅导啊。

知道啊，我起来上厕所，忘记了回去。

对，我忘记了怎么回去。

然后就那样烟里云雾中花的一天一天经过，我们沿袭着无法改变的轨迹亦步亦趋，在阳光横行的日子里忘记感受温暖，等待明媚重现的时候却时常灰色空间，眼睛里日渐模糊的棱角苍茫的世界……

五月三十一下午，最后渐弱的阳光斜射进北教楼我们蜗居的地方，有人从成堆的书中爬起来打破自习的宁静说，过了今天，我们明媚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光明在眼前了。

全班在那一秒突然就轰动了，忘记了自习时的纪律条文，拍桌子捶板凳，扔书摔笔记，嘻哩哗啦的抖动，弄出最大的声响淹没自己的压抑。接着整个北教楼高三的根据地沸腾了，升之又长的声响在那个晚霞落日的时候回荡在校园上空，没有人记得现在的时间，呼吸加速频率渐长，落日前拉长的身影，黄昏的尽头，我们，接近了。

日历在最后的时候忘记了继续定格在六月，我们真的就走到了，混沌不堪的日子在回望的瞬间也就简单着风逝，其中蕴涵的苦楚象指缝的温度一下子平和不见，过去了，一切。

九号最后一场结束，所有人去喝酒，跳舞，k歌。积压已久的沉郁顷刻爆发，围着酒桌一杯一杯的狂灌，跑到舞池中疯狂的摇头扭腰，把音响效果开到最大渐向爆破，把酒瓶砸在脚下，在舞池里上下左右横冲直撞，用近乎沙哑的喉咙呼唤吼叫……

朦胧中，有人说，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时间凝固，在旋转的五彩里静默。

有人说j当初那份英语讲义是我拿去的，m你书包里那封粉红色的信是我放的，h我记得你左手无名指上有个半灰的痣……有人冲过去扭打在一起，拳头横飞，有人呜咽着坐在灯光旋合处，看自己的身影与空气旋合……

然后搂成一团，泪流满面。

走的时候，k在门口拦住我说，我们一起跨过这一步，一切，就会过去。

我没有转过身看他，我知道转过去我们都会泪流满面，哭泣着诉说不忍离去，不想离开。

那一秒，向前，迈。

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然后，各自奔天涯。

然后，一切过去，所有，惨不忍睹的分数，念念不忘的人们，秋千上的誓言，阳光雨后窗台上盛开的花，明媚的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