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
王老板最近心情极为不好,人也显得憔悴消瘦了许多,那时不时的“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自言自语,使人明显看出他对那心中之事的焦灼与无奈。“对王老板这日进斗金的真正大老板,他到底还会有什么烦心事呢?应该说是高兴地偷着笑还来不及啊!”新来的员工小赵这样想。
“我要是能抵王老板的百分之一,哪怕就是把人家那人活一天也足矣,也不枉爹妈白生一趟。”办公室内打杂的小赵似不平的抱怨,又似给自己许愿。“是啊,王老板又确实不像是烦公司的事。”张学士说。“按说也没有烦心得让王老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啊?是不是咱们工作不得力,没干好而惹老板生气呢?”李硕士说。“新承包的工地已经动工了,工作上咱也尽心尽力,王老板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有何烦恼事使他最近一直给咱们扯着个脸呢?”张学士边整理桌上的合同和图纸边自言自语。小赵又插话了,他说:“我嘛,是人家看小老乡的面子,找了好几次才要的,可你俩,一个本科生,一个硕士生,都是装了一肚子‘狗屎’的人,现在也都在给王老板打工,唯王老板的马首是瞻,也同我这“烟酒生”没多大区别了,且公司最近的工作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波折和困难,王老板是要钱财有钱财,要人才有人才,要‘貌才’还有‘貌才’的,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呢?”其实这并不是小赵的真心话,他的真实想法是:“别羞他家先人了,你王有才,他妈一个小学二年级水平,双手真是连个名字都写不来,早年我小时你是个挈着石础子、提着基模子找的给人打土基子的主儿,凭借给乡上盖两个厕所而尝到点甜头,才拉了一帮子近于泼皮无赖偷工减料地搞建筑才发迹的人物,谁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只不过是去年规范建筑市场,要成立个公司,须有个资质认定什么的才临时聘请了这么两个尚未找到工作的人物,你他妈对图纸还不是屎壳郎哭他娘—两眼墨黑,一切还不是大估计干的个主儿,懂得啥又叫管理?现在他妈有了几个黑钱,就连老婆也频频换了,身边还闹了几个替补的情人兼秘书,应该说是祖坟内大大的冒了青烟的啊,还一天装模作样地烦!烦!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其实王老板真是碰上了一件无法解决的烦心事了,这事既不能靠去通融有关领导,又不能委派下属去全权代理,甚至连人都难以起齿告诉,是“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件事。
王老板昨晚又连梦了三梦都是同一个内容,且这也是他最近三个月来常做的近似一个内容的梦。就是他已过世多年的老爹又来找他了。梦中的老爷子仍是多年前在他尚未发迹,家境尚未好转前死时穿的烂棉袄,那上了补丁且弯的似弓的裤子和那双粘满了泥土的布鞋,一点模样也没变,看起来那被火化掉的真正名牌西服和那浇上汽油费了好大劲才烧过的真牛皮鞋,老爷子的魂灵是丝毫未能享受上。梦中的老爷子似乎害怕弄脏了儿子的高级沙发似的,龟缩在豪宅里那沙发前的小凳上,泪眼朦胧地向他哭诉:“有才啊,你可把爹整苦了,你当初真是不该那么做的啊!早知道你十年大祭奠会奠出个这样,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干的,可现在一切都晚了,爹今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看能有什么办法处理?”
我初离开你们到这边时,只有金童、玉女我们三人,三间房是我住上房,金童玉女各住一间,三人倒也相安无事,两孩子的家务活干得倒也利索,伺候地也很烫贴,我们一天可谓各执其事,日子也算安稳,年头节下有你给的几个钱,我再与金童出去尽力找点事做,光阴尚有盈余。可自从半年前你烧祭祖的老纸,情况就不一样了。你虽一下子就给了我一所四合同的豪宅,也给我送来了小汽车、电视、手机、沙发等应有尽有的物品,有些我还不会用不说,可哪一样我又能享受得上呢?你是搞建筑的,这你知道,阎王爷的法官说我的房产证不合法,其它的一切手续也都不合法,说全不是我的名。爹知道爹那名字不好听,小时乳名叫“二狗”,虽大了你爷也未给俺起个大名,这“王二狗”也就让人喊老了,也喊到死了。这次烧纸的事上,爹也知道你嫌来的人多,怕你那些体面的朋友和属下笑话,看着你在灵牌上让阴阳先生写下了“慈父王大龙”的字样我也就没说啥,想名字嘛,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且你给爹起的“王大龙”这个名字也确实比那“二狗”好听,也体面,爹也就认了。可现在他们却说爹不是户主,东西不是我的,暂由同来人员代理保管。你说世上还有儿子给老子东西不合法的道理么?事情还不至于这些,还有你一同送来的春蕊、夏莲、秋菊、冬梅、一品红、夜来香等你那十个岁新妈。爹当初真后悔给你说爹一生没粘过[ch*]女,招了个寡妇才有了你。那是那个时候你爷太穷,没办法啊,所以给你娶媳妇的时候,爹说哪怕丑点,也一定要给你娶个真女子,谁知你却记住了爹当初给你说的话,这次竟一下子送来了十个。你虽是一片孝心,可现在家却不像个家了,你那十个新妈虽个个身段妖娆,面若桃花,但也个个都不是真女子啊,她们在未过来之前就早已被人意淫过了。刚来的那个月倒也罢了,可第二个月就不行了,个个好吃懒做,只要风流快活却不管家境如何。十个啊,她们缠着我叫嚷:“一个月才轮三回啊,我们那能吃得饱?”闹得我也是筋疲力尽,只好又溜回到老地方住,谁知她们又追回到老地方来。你那不守妇道的五妈和六妈,就是那一品红和夜来香,还去同金童眉来眼去的勾勾搭搭,起初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全当金童帮我的忙,做我的替身吧,也好让我休息几晚,可谁知玉女也不好好干活了,说她一个人伺候不了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并提出说我现在已有十个太太照管了,她与金童也大了,且也有了感情,能不能让他们分开来过的主意,看着这十个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货,我真不想让金童和玉女走。且这十个开销也大,一天不是要衣服、首饰,就是要高级化装品,从保健内衣到时髦服装是兴什么要什么,个个花钱如流水,只管风骚不知勤俭,我已是近乎于供不起了啊,若仅如此倒也罢了,可你七妈竟当面还嫌我老头子邋遢,没精神,说倒她们的胃口;你八妈还近似嘲讽地说,老爷子精力不行,需吃还少丹或媚灵丸啊,不过,你只要日日给我们钱就行。你九妈和你十妈更是明目张胆地开着小车去外面“寻乐子”去了,手机反倒成了人家联络的方便工具,使我已对她们感到极其讨厌了。我曾试探着想让她们中的几个出去找点什么活或找个人家嫁出去也行,可她们却说你老爷子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吃食,我们哪能舍得啊,咱儿子这么大的孝心,给你一座怡红院专门供你享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再说我们也是儿子下了聘礼,明媒正娶来专门伺候你老太爷的啊,就连这每人一间的住房都是儿子私下安排好了的啊!你怎么能轻易就休了我们呢?就是你想休了我们,我们也不敢走啊,老爷子说到这里已是近乎于声泪俱下了。他接着说:儿子啊,你知道我是穷光阴过惯了的,我看着她们山吃海喝的样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全是由她们住在那所豪宅里挥霍啊,我让她们节约一点,说眼看就要没钱了,可她们却说没钱了向儿子要啊,咱儿子有的是钱。还硬拉着让我住她们十个中间每人一晚,不要回老地方去,我现在是躲都快来不及了啊!我让她们不要这样,说要遵守点妇道,可她们却说,儿子都娶第八个老婆了,还在外面野食不断,情人在外面就有二三十,你老爷子才我们十个,有什么嘛!你就只管快活吧。你说就是这样些女人,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妈最近身体也极为不好,我去看她也已在我这边挂了号了,要不等你妈过来时,看能否按照你原来的想法给闹十个男娃……。“恐怕也只好这样了。”王老板在梦中回答着他父亲的话,却被梦中的这句胡话说了醒来。
王老板惊醒来是大大地出了一身冷汗,又是那句“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感叹,起来洗漱一番,懵懵懂懂到来办公室,满脑袋都在恍惚着这个梦境,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致使李硕士向他问“早安”他也没理。
这时,小赵将乡下的老村长领了进来,王老板根据以往的经验,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妈的,我的钱又不是狗屙的,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他本是不想理的,但想起父亲最近的事,又想问问看能否有什么法子禳解,就装出了日理万机的样子说:“有事请快讲,我很忙。”老村长看着那地板亮如明镜,装潢如宫殿般的办公室和在电视上才见过的老板桌椅,心里想:常言说人穷不过三辈儿,在佩服“王二狗的后人真是发了”的同时,也对自己准备提的数目心里有了底。便说:“没什么事,主要是听说老太太病了,村里让我来代表大家看看,这是村里凑份子的一点心意。”说着便将那刚提进来的20斤清油桶向前挪了挪。王老板知道后面还有节目,便说,“那我先谢了,油你村长提回去吃去,要没别的事,我还有事要出去。”村长忙说“还有个事,实在不好说出口。就是村里的小学校在最近天下雨期间,有一间塌了,孩子们正上课,有几个不同程度地受了点轻伤,就是贾阴阳的孙子伤的较重点,小腿骨折,村里想把这两间多年的校舍给翻修一下,你知道大家出点椽椽、出点力倒是没问题,就是这砖瓦钱及工匠钱有点困难。去年咱后面村里的校舍修缮款就是人家队里出去工作的几个人员捐助的,咱村虽出来工作的人员就你一个,但你比他们拿死工资的都强。所以,大家让我来找你,看你能不能给想个办法。给咱村里办点有名有利的事?“不就是要我出钱嘛,还有名有利呢,名在哪儿?利在哪儿?”王老板嘿嘿地笑着。老村长说:“大家说了,只要你能捐点款将那两栋教室翻修了,咱沟圈小学以你的名誉命名都行。”“我要哪个名顶屁用。”王老板冷冷地说。“那是这样,待老太太百年之后,不用你像上次请鼓乐队和哭丧队,我叫村上全村的妇女和全小学的学生都给老太太披麻戴孝,咱会把老太太的后事办的比上次更风光、更体面,这次贾阴阳也说了,只要你把学校修了,能让孩子们安全上学,他这次就是给老太太糊多少善男信女,都是无偿奉送,决不会向你要手工钱。”王老板最近正为他老娘的病花了十万余元而仍不见好转痛惜,也为他老娘恐怕不能再更好的享受生活而烦恼,而老村长却已为他安排开了后事,这到底是关心他呢还是诅咒他呢?再说这个贾阴阳,上次为多挣几个手工钱,糊弄着说阴阳一个理而给老太爷弄了十个俾女,就整得他已是心神不安,这次又是善男……,想到这里,王老板真是怒火中烧,但想到父亲的事仍没有得到解决,而母亲的后事又确实摆在面前,便强忍着说,“若不看你是村长,我将你轰出去,哪有这么诅咒着要钱的,去吧去吧。”将那尴尬之极的村长撵出了他的办公室,村长边走边骂,“村民们还说看给他爹办丧事的大方,看能给咱捐一千元吗,我看那办公气派,心里还想五千呢,结果呢,想拔根毛却连虮子都未捋一只,哼!……”
再说王老板的言行是大大地刺激了李硕士,他想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呢?什么地方做的不能令领导满意而给我沉着个三尺长的一张麻子脸呢?恰好有一同学打来电话,邀他辞去这份烂职去沿海共同寻求发展。他便去找王老板了。进去他谦虚地说,自己工作能力有限,不能替老板分忧,于其在这里吃闲饭,还不如让开位子让公司另觅高明。谁知王老板正在老板椅上被刚才的气恼和昨夜的梦境困扰而眯糊着,也想给他诉苦,便顺口说出了“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话,李硕士一听,老板都烦恼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留的必要?便说:“那王老板您在,我走了。”王老板正思考着怎么刚才差点说出了“真心”的丢人话呢?便如往常般不太在意地挥挥手,说“去吧去吧。”于是,李硕士卷起铺盖卷走人了。
张学士一看,李硕士的工作能力都不能令老板满意,自己还有什么留的必要?天无绝人之路,二十年寒窗,给一个白痴打工还受气,难道这世上就真没有个“留爷处”?于是出门一招手停,豪情满怀地开拓自己的征程去了。
王老板见二人不明究理地弃职而去,一句“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便脱口而出。小赵问现在他能干什么,王老板说:“现在只有你去谈业务、签合同了。”起初小赵胆子较小,但在吃了几笔回扣之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手里也渐渐有了些积蓄。于是在一次以“赵老板”的身份签订合同之后,回去东拼西凑地拉了一帮自己的泥瓦匠,真正当自己的老板去了,致使王老板的业务也真正陷入了瘫痪状态。王老板还是那句气愤之极的话:“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人员的出走使王老板的公司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状态,建筑工地也因工程质量的低劣,尚未盖起便坍塌而导致四名民工死亡,使王老板在承受巨额赔款的同时,也吊销了建筑工程的资格证。王老板的老娘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气愤而一命呜呼。在雇了一个车将老娘的棺木拉回村里时,几乎连个卸车的人都找不来,都说在给翻修学校出义务工,不去要扣钱。去找贾阴阳看坟地与下葬的日子,贾阴阳说是给学校募捐,对各样都开出了不菲的价钱。当王老板悄悄问到他老爹的事时,贾阴阳一本正经地说:“那只有按你以前想的那么办。”待说了价钱后王有才气愤地说:“你平时糊个金童玉女才15元,这次怎么要50元?”贾阴阳沉着脸说:“你不是‘枉有财’么?难道还怕出这点钱,再说这是给学校募捐,又不是我拿,你就全当积点阴德吧,我已给老太太预备了50个童子,不够我可以连夜给你再糊……”
在那草草掩埋的坟头,只有王有才一人在大哭:“娘啊,真他妈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啊?……”
-全文完-
▷ 进入liubinke6502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