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云中谁寄锦书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无极之巅

发表于-2007年01月28日 晚上10:10评论-1条

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前此太白,故称词家三李。李易安,即为李清照本人。---题记。

翻开公元十二世纪的中国历史,那些痛楚,那个让整个民族饱受屈辱的靖康事件,那些王朝南迁中的颠波流离,灾难深重地影响着当时社会的各个方面。也许是悲怆不安中的动荡,也许是漂泊游移时的无奈,更激发了人们对于美好的向往与期待,坚定与执着。特别是文学诗词方面,涌现出一大批成就辉煌的大家,在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今天,当我们捧起那些隽永的古典,犹如走进了满室书香,满屋温馨。那些经过千年沉淀的淳厚,那些传诵千古的诗词,在我的脑海里如芝兰暗香般,缠绵萦回,简略精致。而其中,有个李姓女子沉静如水的从容,更让我神思悠悠,掩卷不息,深夜入眠却梦回。

在时隔千年之后的今天,我追随着幽幽足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光辉一生,却凄苦终老而不知行踪。我似乎看到在公元1102年的时候,那个情窦初开的花样少女,在烂漫清纯中的绽放,也依稀望到了在经过漫长而沧桑的岁月之后,李清照在孤独寂寞中的无依无靠。“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当繁华如梦,一朝逝去之后,独守空房的飘零怅然,如烟花一般弥散在她的整个生命。为爱而纵情开怀,也为情而迷离决断,上溯千年,我充分想像到了在那个三从四德恪守不徇的朝代,爱在争取与放弃之间,远比我们今天的爱恨情仇来得不易,关山重重,何处才是归途。

当李清照接报起明诚在京城建康知府任内得急病暴亡的恶噩时,整个人呆了。26年的恩爱,26年的相连,从此天人有别,相见已经遥遥无期,李清照欲哭无泪,心中悲哀惋惜。失去爱人的温暖,失去爱人的关怀,今后何处何从,归宿何处。“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剗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如花的年华在李清照独自垂泪无语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溜走。时值宋朝南渡后动荡不安的政局,国破家散,四顾茫然而望不到满园的春色,而生前爱人赵明诚留下的无数书籍文物金石拓片,李清照睹物思人,落泪无痕难以自制。

书到半途的‘金石录’横放在李清照的案头,过往如梦似烟,徘徊在清冷寂静的每一个清晨与夜晚。相依相惜的恩爱虽已过去,李清照却不想就此放弃与赵明诚共同撰写的这部书籍,那是他的心血,那是他的梦想。但时事所逼,自己又如何来维护它的周全,它的完善?回头自已,这样的漂泊之身又会在哪里找到安定的栖息之所呢?李清照无意低思,却想起了一个也赋诗词风花雪月名叫张汝舟的人。久沉于甜蜜而心无旁顾的生活,却在赵明诚远离后,开始轰然倒塌在李清照的眼里,虽才情冲天,于诗词文学赏析于一身,却还是食人间烟火,在俗世中以求存身之地。

远在时光之外,我深深地叹息,心在黯然神伤之中无能为力的憔悴。我知道在彬彬谦逊的表面下,那个叫张汝舟的人,其实暗藏着一颗低劣而粗俗的内心。我同样知道,当赵明诚带着对李清照的万千宠爱远行的时候,留给她的只有孤独与寂寞,留下来的只有那不计其数的典藏宝物和无数金石拓片。只是,这些让李清照视为比生命更为贵重的物品,始终留在她的身边,随着流离而紧随,却绝没想着去变卖其中的一件一物,但对于生计,这些却是毫无用处,反而更是一种沉重的生活压力。我无数次地设想那个叫张汝舟的人,能够生死如一地陪着李清照,一起在那些婉转清雅,韵味内敛的文字中,共创曾经的辉煌,重铸绝代风华,让李清照经受亡夫散家的内心能够在他的宽厚下,恢复那如初热烈的纯真笑容与慧质兰心的高贵气质。

李清照似乎看到了自己后半生的依靠。张汝舟在赵明诚去逝后,一直陪在李清照的身边,沉默着保持了一种有力的支持与坚定。在她最为困苦的过程中,问寒问暖地关心着李清照,随着时日的渐远与生计的压力,李清照开始渐渐接受了张汝舟的好感,自己虽然声名在外,但当前却需要一个能依着肩膀让自己安心的人,来共渡这家国皆亡后的支离与残缺。李清照欣喜地看到,这个一直来往,始终谦和温厚的张汝舟,正在自己的眼帘里微笑着踏步而来,虽有违妇道,但自己曾吟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诗句,却也不想拘泥于一时的茫然而流落了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是,会使与赵明诚心血浇灌还未整理成书的‘金石录’散于无形。

也许是上天待李清照太过于偏爱了吧。从小就养尊处优的柔顺女子,骨子里却是另一种的人格尊严与志向操守。同其他任一个对幸福与恩爱抱着无比向往的女子一样,李清照同样希望自己在失去赵明诚之后能够再次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表面上看来,似乎创伤的痕迹正一点点地被抚平,生活也正一步步地朝着这样的一个美好方向展开,炽热的情感一直是李清照创作及才情的源动力。当一个个夜晚与白天交替着过去,李清照期待着生活一如往日般地展开。“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教郎比比看。”曾经温婉的娇羞,曾经自信的容颜,在婚后初期的李清照脸上开始热烈地绽放。

但好事总是多磨。我并不充分了解人性的劣根恶习,但在男欢女爱或涉及到自身利益及表面的虚荣之时,很多本来美好的事物会在现实中点点地粉碎,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暴露出彻底的本来面目。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的论断,但人会长大,环境会变化,观念会改变,而得到的,可能会不珍惜。李清照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甜蜜期待中,却开始发现,原来与张汝舟的平静生活,并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般和谐。执赵明诚的手未能偕老,而张汝舟的手始终是温而不热,相反,冷却随着时日却在悄然萌芽中,在儒雅的背后,张汝舟的虚荣及自私开始浮上表面,日益与李清照的志向与情趣开始激烈地冲撞起来。

李清照在情操上的心高气傲,得益于自幼时便开始接触到的人文精神与深厚的文化功底,使得她在自身的情感取向上,有着非常寻常的梦想与追求,与赵明诚的相濡以沫,更让她对情之一字上抱有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志向。我在充满书香的诗词里,浓浓地感受到了李清照那柔情处的铮铮铁骨,在忽明忽暗中,在我的眼里开始像雾一样飘逸着徘徊不休。早先的温馨似乎如曙光初起时的夜色被点点地剥离出去,李清照在幽暗的室内,边整理着“金石录”,边泪如飞溅而起的急雨,滴滴跌落在那片片的拓片上,而张汝舟则面目狰狞地觊觑着这些藏品,这些在他眼中转瞬就可以转为无数金钱的宝物。李清照叹息不已,独自垂脸而难眠。“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当张汝舟的薄幸寡情让李清照心灰意冷之时,物是人非的伤痛如潮汐般漫延过她对国对家的万分失意。我似乎看到在几百年后那个在寒风凛冽的船头怒沉百宝箱以死明志的杜十娘,那样的壮烈与悲惨而让李甲惊惶失措。但现在呢?李清照显然看不到在她逝去几百年后的知己,可一想到自己将与这样的一个虚伪君子共渡余生,不禁不寒而栗。李清照明白现实与世俗难以沟通的障碍,身处这样的一个男权社会,期盼个人的幸福似乎如大海里的一片扁舟一样,由不得自己的主观驾驭。李清照想到自己将如此了却一生,禁不住悔恨交加。

唯有告发一途。李清照无能为力于这种无趣无味同床异梦的感情生活,宁愿独自漂零也不想这样苟且安居。李清照曾听闻张汝舟在某日的意气风发中,洋洋自得地夸耀自己在那次科举考试中作弊过关,这样的罪名足可让自己脱离张汝舟的无赖,从而以二年的牢禁之灾换取自由之身。想到与张汝舟的结合将以这样的结局告别,李清照悲哀如死。可千百次与他的沟通交流,自己的柔情蜜意丝毫挽不回张汝舟的冷漠狠心,看着身上累累的伤痕,那块块青紫犹如滴在李清照心头的鲜血般触目惊心,百转千回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中。“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我困惑地看着宋王朝的铁律,在男性一统天下穿街过市纸醉金迷的时候,作为附属物的女人,似乎除了生养小孩操持家务之外,便就是坐候家中等待男人的欢颜或指使。我清楚地看到如果李清照告发张汝舟的话,自己却也要被株连而遭受二年的无妄之灾。我似乎也看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某些地区也或多或少地发生着这样的悲剧,只是法律上的名义保护,有时在一些人的眼里仅仅是一纸空文而已。根深蒂固的地方恶习及个人素质的低劣,加上对法律的藐视,悲剧由此而生,那些被伤害的灵魂在呼天抢地中的悲号,却始终走不进人们的眼睛,更远离那些漠然的心。而当时,才情才智皆为上品,声名无播的李清照,更是一时焦点无出其右。

李清照柔肠寸断,但却无计可施,唯有走上这一伤痛深远的求生之路。当自己的人格被辱,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时候,她生性中的倔强被空前地激发出来。李清照在森严的衙门前击鼓鸣钟,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己的自由,也为了更加深刻地揭露张汝舟的道貌岸然,冷然状告他科举作弊的欺君之罪。而依据当时宋朝的刑律,在张汝舟被发配到柳州苦役的同时,李清照也受到了入狱二年的刑罚。对此早已领会的李清照,昂然视死如归,头可断,血可流,志却不可失。爱情至高无上,与赵明诚的结合,让李清照沉醉在一种安静与从容的喜悦境地,也是认可了张汝舟的温文尔雅,才期待与之的偕手后半身,但梦已破,魂已断,还不如独善其身的执着与信仰。

幸运的是李清照在失去自由九天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但不幸同样如影随形。不计国破家亡在她心灵中的创伤,单就这一次婚姻的破败,更加剧了李清照对未来的茫然与迷离。面对流言闲语的纷纷扬扬,虽李清照可以置之不理,但心里所受的委屈又还有谁能知晓,谁能明了?我想像着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时代,那个三寸小脚荣称金莲的年代里发生的这些悲剧,如李清照般在艺术与文艺上的内外兼修,审美眼光独到,又大气张扬的女子,虽在自身的思想情操上可以坚守坚持,但面临生活的磨难,还是弱不禁风,一任花自飘零水自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真实而形象地描述了李清照晚年愁苦的生活与境地,读来回肠荡气,催人泪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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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薄云残雪点评:

花自飘零水自流,借着文字,便可洞悉人的心灵了。

文章评论共[1]个
晴茜绮梦-评论

三李,都很厉害!晴天也是一个李姓女子,可惜不是第四李,呵呵!at:2007年01月29日 上午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