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井上空有唧唧嚓嚓飞燕动听的啁啾声。它一会儿，煽动着美丽的双翼，从高出俯冲直下，几乎扫捋着地面，旋即又扶摇上升飞到门楼子的檩棒上，微动着玲珑的头儿，眨着机灵的小眼睛，巡视了一周，又贴着墙壁，旋到了天井上边晾衣服的绳子上，绳子上下颤动，燕子两爪用劲把着绳子，翘动着灵巧的尖尖的嘴巴，眨着美丽的瞳仁，复又瞻观了一圈，而后煽动着褐黑的耀眼的双翼啁啾的飞走了。开初，我认为燕儿饿了来啄食，可观察了几回，　感情是来选择风水宝地——建巢的。推测不久便证实了。它在我的门楼子里筑巢。

这只褐黑色的母燕，一天不定时的来好几次。也许忙着要生产。每次迅捷的飞来，口里衔着一撮草丝，草丝上粘有泥土，许是用口水把土侵湿的，抑或从沟壑里一汪清澈的水和的，飞来粘在门楼那根碗把粗的脊檩上。起初我真为它的劳动而怜惜，一次含这点粘草绺子，几时能垒成个窝呀！同时也为它恒心所感动。不久它的劳作更频繁了，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天天不住的筑。它的这份辛劳，没有白负。燕窝一圈圈的像编匠编篓子似的在慢慢的长大，终于有一天，崭新别致玲珑可爱的别墅筑起来了。至此“诠解了燕子含泥垒大窝”这句话。

有了飞燕为伴，本是极高兴的事。在工作上或在家里，遇到不顺心的事，听到不舒心话，内心便郁郁不乐。但待到家里，看到优美逞亮褐黑的羽翅，上下翻动的劲飞着；听着那撩拨人身心的叽嚓的燕歌，也就烟消云散了。有时儿子不听话，学习不上进，或者和别的同学打仗，叫人找到门子上，真是怒从心中生，恶从胆边出，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但一听到婉转动听的燕歌，怒气便削减了一半。于是声音降低了，攥紧的拳头松了，脸色由阴转晴，由怒火高涨，化作温柔静气。大燕确是顿挫了我的锐气，锻造了我的涵养。我很高兴！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星转斗移，日夜交替，我的烦恼又来了。不是为了其它事，而是为了给我快乐，给我心灵净化的飞燕！燕子在它亲自劳作的新居里终于住下了。像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本无可厚非！可它也是有灵气的动物。它有屎就拉，有尿就撒呀。它可是不和人一样有规矩呀。时间久了，燕窝之下，水泥地板上，窝了一撮黑白生硬的臭粪，臭粪用劲把着地板，非用铲取是不掉的。粘贴的很牢固。碰巧了回家时，踏到门楼底下，一朵冒着热气，黑白软腻的臭粪，滴答掇到我的身上。粘到身上的臭粪，像油贱到衣服上不易洗去。几次想把它的大作——燕窝捅下来，但怜悯心和同情心做作，终没狠下心来。

我把我的困惑和矛盾告诉了同事。同事告诉我，燕子窝不能捅。燕子进家门是吉利事，你来运气啦。燕子不进愁家门啊。有屎尿怕什么？不会在窝底下的空中，拉上一块布，或者吊上个蛇皮袋子张着不就成了。有的人有意向家引都引不去呢。同事又告诉我，如果燕窝口朝南，必人丁兴旺，家境兴隆。若是朝北开，后来儿女比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我未知可否。回家细看，窝巢口朝北。不过我没有同事说的那种想法，道是我想，朝南朝北是燕子，依据自己的出进方便而设的，似乎没有过多的讲究。我时常闭着门，所以我家的燕窝口朝北开，从院子里飞进飞出就方便多了。我认为是这样的。

我终于打消了捅燕窝的念头。看着燕子辛勤劳作的杰作，捅下来也确是于心不忍。于是在窝底下拉上块布，承张着燕子的脏物，总算解决了我的困惑。

后来巢里有了一窝红红的有灵性的[rou]棍棍。胖嘟嘟地卧在那里，似动非动的煞是好看。母燕更忙了，似乎每天飞进飞出好几趟，频繁如同筑巢。每次来都有新鲜的食物含来，有飞虫，有粮沫，有甜水，总之凡是有助于小燕成长的，都不畏其苦，不厌其劳的用口含来，用它伶俐的牙齿嚼碎，口对口地喂乳燕，真是用心良苦呀！乳燕在它的细心呵护下，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丰腴。

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地板上有一只羽毛未丰的燕子。茸茸的褐红的细毛，附在肉嘟嘟的红棍上。它抖得厉害，好象很冷，似乎爪站立不稳，身体整个的向后拽。两眼无神的发出可怜的光。小嘴微动着，依稀听到细微地叽嚓的求助声。母燕听到了小燕的可怜的声音，一会儿从空中旋到地面，燕爪轻轻地挠了几下小燕，试图用爪子嵌住，无奈没有成功地飞走了。一会儿，好象不忍舍弃，翅膀有擦掠着地面飞回来，用尖嘴微拱了几下，想含起来又怕咬疼了小燕，终没成功。于是母燕发出尖厉地叫声，向我求援了。母燕煽动着褐黑的翅膀，飞落到院中的晾衣服的绳子上，干瞪着两眼瞅着我。真是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爱！于是我从屋里，拿了一个高凳，放在燕窝的底下，用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微凉颤抖的小燕，两脚踏上高凳，仰起头慢慢的把小燕放进去。母燕也许看到了，扑棱了两下翅膀，美叫了两声，一表感谢，高兴的飞到了窝去。

一个月后，老燕把小燕子领出来。一个阶段的辛勤劳作，终于有成果了。院墙上、屋顶上、绳子上，都落上了小燕子。崭新的羽毛，秀美的眼梢，灵动的身体，飞上飞下的唱着、闹着，像小孩子过年一样，甚是热闹。从这天后小燕子便自己觅食了，自己去闯荡天下了。后来，老燕子来的不勤了；有时回来时，带着一两只看看它们的家，时时提醒小燕子莫忘了生它养它的家。

也许有一天，母燕老了，飞不动了，喘着粗气，默默地潜伏在草棵里，它不求什么，也求不了什么。它知道自己的孩子已长大成人了，没有后顾之忧了。它也无所求小燕子来照料它了，只要它们过的好，就放心了。它会无牵挂的默默的死去。

这就是母燕的伟大！

本文已被编辑[简凌]于2007-1-29 17:32:1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