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离乱之城——紫竹篇郁容秋

发表于-2007年02月03日 中午2:24评论-1条

离乱之城——紫竹篇

窗外桃花飘舞,阁内红烛摇曳。

明灭不定的烛火,轻轻闪烁,在他的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我跪了下来,跪在他的身边,缓缓伸出右手,抚上他的脸庞。纵是双眼紧闭,沉入梦乡,他的轩眉,也是紧紧皱着,似是有何不能释怀之事,在睡梦之中,仍然纠缠着他的心。手指渐渐下滑,自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一直到达他的唇,紧抿的唇。我缓缓垂下身去,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我的眼,如同闪烁的烛火,看不出丝毫神色的凝定。可是在那个瞬间,它紧紧盯着他英俊的面容,其中深情却愧疚。

对不起。青城,真的对不起。

我在心中喃喃念着这句话,翻来覆去。百里之外,正是烽火连天的恒城,不出今日,恒城便会城破。可是,恒城百姓众望所归的守护神,天下与楚国大将军玄羽齐名的郁青城,却,在云城的桃花林中,沉沉入睡。

将唇移离他的双唇,泪水,却不由簌簌掉落下来,一直一直,滴在他的脸上。一生之中,如此安静详和,如此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也许,便只剩下今晚了吧?明日,当他自梦中醒来,闻得恒城城破之讯,便是我与他永远诀别之时吧?既是如此,那又为何不好生地看他几眼,纵使离开,将来年老之时,也是会因此而回味无穷。只是,为何如此想着,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抬头看燃烧的烛火,心中却在滴血,如同不住滴落的烛汁。玄羽,我的任务,我已完成。只是,你的目的,又何时才会达到?你曾说,这是一场双赢的游戏,却为何,事至如此,已呈现出双输的趋势?

楚历元年,楚帝为招揽天下英杰,特在皇宫之中设立一块英杰版,在上出了各种难题,只有成功解出之者,方能被招至麾下。一月一期,若当月未被解出,则继续悬挂,直至遇着能人为止。

那时正是三月,春光正好,来楚国国都的游人也多。纵是乱世,也终有如此不缺闲情逸致之人。当时英杰版上之题已挂三月,自楚帝元年十二月便已悬挂,却依然无人能解开。当时游人纷纷前去应选,终是无人如愿以偿,正当众人望着版上之题凝眉苦思之时,只听屏风之后裙裾声音传来,众人未及反应,一个少女便自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大方地望向楚帝,施礼道:“父皇能否让儿臣看一下此番题目?”

众人一惊,连同龙椅之上的楚帝,均是动容。接着,楚帝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少女,说:“你若想看,尽管便看。可是这众多先生都无法解出之题,你一个小姑娘便能解开么?”

那少女在众人面前,竟仍是大方非常。听得楚帝之语,不但没有丝毫惊惶,而是豪气干云说道:“如若不试,父皇怎知儿臣不会?如若儿臣将此题解出,父皇又打算如何嘉奖儿臣?”

听着她这番话语,众人自是觉得其极为狂妄,心中多有不屑,当着楚帝之面却不敢说出。楚帝自也不会相信她之话,当其玩笑一般笑道:“若你真将这题解出来,以后你说什么,朕便答应你什么,行么?”

少女抬起头,直直望着楚帝,严肃道:“此话当真?”

楚帝心中暗笑,表面却也仍是一脸严肃,坚决道:“当然!须知君无戏言!”

这本是他随口说说。料想天下奇士三月不能解出之题,她只凭看看,纵使有着再高的智慧,又怎能解得出来?于是便将这天下无人不想得到的诺言许诺与她。可是才说得不到一个时辰,楚帝心中便已后悔。只因,这个少女,竟然真的,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将这道题解了出来。她所用的方法,也是众人都匪夷所思见所未见的。惊叹之余,众人向楚帝告退,除了说些自己才学不及之外,均还加上一句:“皇上有着如此聪慧的公主,真是万民之福!”

楚帝纵使失去一个承诺,听得如此褒奖,心中也是高兴万分。执着胡须,笑道:“那是自然。朕的紫竹,一向便是如此聪明!”

自此,紫竹公主之名,便传遍天下。与恒城城主之女殷离,一个貌名,一个才名,均是天下无双。

我,便是才名满天下的紫竹。

当年,我才十五。年方笄岁,又有着大好才名,朝廷之中纵使视楚帝为逆军之贵胄子弟,也是纷纷来到楚国国都,答英杰版上之题,为的,只是见上我一面。而我那时,却是对此景不屑一顾,有着楚帝的承诺,自是对一切都不用担心,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宫中斗争的惊涛骇浪中淹没。莫说有楚帝的承诺,单是以我的玲珑心肠,后宫那些皇子王孙,又怎斗得过我?

因此,躺于将军府中的屋顶之上,玄羽坐于我的身旁,笑道:“紫竹,你真是厉害,如此一来,你在皇城之中,真的是会呼风唤雨,却无人敢管吧?只是,你当初是也不是,对那问题思量了极长时间,直到将答案想了出来,方自向皇上提出看它的请求呢?”

我回头看他。他的眉眼,俊逸非常,竟与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有几分相似。不愧是玄羽,我做任何事情的目的,他均会看得透彻。叹气,我望着他,说:“看来懂我的,只有玄羽。不如来日求父皇赐婚,将我嫁与你,岂不是令你我每日可以琴瑟合鸣?”

玄羽苦笑。纵使智谋无双,听着我这话,却只有苦笑。抬头看我,手掌轻抚我的秀发,说:“紫竹为何说这话。须知皇上是绝对不会答应。”

瞧着他的神色,我心中更乐。笑道:“父皇怎会不答应?他不是已给了我一个诺言么,又怎会食言?纵使有着再多苦衷,父皇应也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况且,朝中众臣,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他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叹气。他的苦衷,我又怎会不知?因,他的苦衷,正也是我的苦衷。况且,自十五岁他见着殷离的画像之时,一缕思魂,便全随美人而去,梦想终有一天,攻下恒城,抱得美人归。两年来,直至十七岁,仍是念念不忘。

我叹气,执住他的手,说:“是否,所有男人,都喜欢美貌女子,譬如你?”

他苦笑,将手指在我额前一点,轻笑道:“紫竹何出此言?天下奇女子,除了你,便只有殷离,你说,我怎还有他法?天下男人,虽是更爱美色,慕才之人却也不少,不然为何每月答英杰版上题目之人,会有如此之多?”

我低头不语。他所说之话,应是实情。只是,为何我,竟与我故去的母妃,没有半分相似。单自传说中,便知她是如何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如若我有着她的一分姿容,便也比现在好着许多。想起玄羽之言,却又觉得不尽不实。难道,除了我,他便只能爱着殷离么?难道,这世间,除了名扬天下的奇女子,他便不再眷顾别的女子了么?那我,那我岂不是,除了他,便只能眷顾郁青城?

自他话中,将矛盾之处挑出,正待仔细询问时,转头,却看见他的双眼迷离,望着远处一个虚无的地方,其中闪耀着奇怪的热情。知晓他此时心事,便不敢加以打扰,想起自己处境,也是不由叹了口气。

楚国朝中,除我、他及楚帝之外,其他之人,莫不以为我与他已然情投意合。经常出入将军府,如若说无丝毫瓜葛,也终是无一人会相信。譬如后宫那些嫉妒我所受恩宠的妃嫔,自楚帝之处搬弄是非,见楚帝完全无动于衷,便又在心底暗暗得意,想象我若早一天嫁出皇宫,便会令她们,少受一天的妒火中烧。

对此,我当然是冷笑。自三年前名扬天下之后,楚帝对我的恩宠,便明显异于先前。虽那之前也对我极为宠溺,那之后,却是宠得几乎已不象话。那些眼红的妃嫔,见着此景,心中纷纷疑惑,不知我这位由不得宠的妃子所生之女,为何,竟会如此得楚帝的欢心。

可是,只有我知道,楚帝如此做法的原因。

母妃生前所住的甘泉宫,纵然去世之后,仍然保持原样,由我,母妃死去之时所诞之女,一人居住。其中装饰,又岂是其他妃嫔所比,用度更不用说。况且,每逢月圆之夜,楚帝都会不要任何人的陪同,孤身来到甘泉宫,任夜露清冷,抚着栏杆,不住叹息。

有时,自他睿智而威严的双眼之中,竟,滑下串串泪珠。

而此时,他的口中,都会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声音深情而痛苦。那个名字,也曾日日夜夜在我心头萦绕,时刻不会散去。因为,那,正是,我母妃的名字。

叶颜。倾国倾城的美人叶颜,曾经令无数名士为之心折,却在二十三岁之时难产而死。遗下唯一女儿紫竹,才名天下俱知,容貌,却与她无一分相似。红颜薄命,本就是悲剧,而世人,碰巧也都喜好欣赏悲剧,是以,楚帝才会在这许多个寂寞的夜晚,流连旧地,怀念逝去的一抹芳魂。

可是,宫中的传言,却说,传说中的美人叶颜,楚帝追封为容妃的叶颜,除了独女紫竹之外,还曾有过一丝血脉。除楚帝现今三儿五女之外,还曾,有过一位皇子,却在出生之时,因先天虚弱,竟然夭折。

当时,还未登基的楚帝悲痛欲绝,为那位皇子,下令全家披麻戴孝。众人虽有怨言,却终不敢出声,如是,那个在人世间活着不过一天的婴儿,便拥有着楚帝府中,最隆重的一场葬礼。

而叶颜逝世之后,楚帝竟为她亲自守灵三天。不吃不喝。三天之后,楚帝方自走出灵堂,却,已是憔悴得,完全没有先前神采飞扬之态。

既是如此,谁又敢说,我的母妃,容妃叶颜,是个失宠的妃子?

况且,在我十三岁之时,我见着了玄羽。

当日,阳光正好。朝廷之上,我隐于楚帝身后的屏风,微微侧首,便见着了他,十五岁的玄羽。方触及他的面容,我的周身,便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怎可如此,相貌竟与传说中那人,长得那般相象?纵是男子,相貌竟俊逸到如此程度,这美少年,容颜与我母妃,美人叶颜这般相似之人,他,是谁?

其实,在他现身朝堂之上,众臣望向他的眼睛,便俱都掩饰不了惊异。这十五岁的少年,还这般年少,武艺便已超群,兵法谋略更是叫众人折服,楚帝力排众异,便将他封为楚国大将军。众臣虽有意见,在楚帝的坚持之下,又见他真有实力,便也不再反对。自此,玄羽的大名,也如两年后我一般,传遍天下。这历史之上最年轻的将军,不但震惊朝廷之兵,更震惊的,却是众臣之心,以及,后宫中的所有之人。

这一切,只是他的相貌。与我的母妃,太过相象。

而我,也只有,在亲眼见着他之时,方知楚帝要我隐于屏风之后听朝的目的。那日前夜在甘泉宫中,楚帝抚着栏杆,对我说:“紫竹,明日你可千万要照父皇之话去做,只有如此,你,方能见着那人。”

我惑然。以我的才智,亦不能猜出楚帝话中之意,猜不透,世间有何人,能令他一意要我见。直至见着玄羽,我才彻底明白他的意思,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楚帝的布局。原来所有的人,都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他操纵,却以为是自己打赢整场战役。

而楚帝,却也有苦衷。因的,只是皇后家族显赫,势力浩大,楚帝一日未夺江山,便一日不能失去其支持。这道理,他比谁都懂,是以才会出那奇策,为的,也是最大限度的,保全叶颜,他最爱的女子。

直至今日,我仍会躺于将军府的屋檐之上,转头,笑着望玄羽,说:“你可知道,二十年前,你拥有楚国历史上最隆重的葬礼。幸好那时我还未出生,否则,我岂不也是,要向你的尸体下跪?”

玄羽也笑,却笑得寂寥。仍是习惯性地掠我的长发,叹道:“可是,你以为如此藏头缩尾的日子,我便过得开心么?”

我知他心中痛苦,也只能陪着他叹气。没错,楚国大将军玄羽,便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二十年前那位虚弱皇子的死亡,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掉包计而已。十五年来,楚帝为他请来当今之世所有的不世之才,传授他兵法谋略,只等十五年后,他十五岁时,一出场,便震惊天下。再之,便顺理成章封他为楚国大将军。举朝上下无一人不惊讶楚帝对他的无限信任,可是又有谁知,如此让他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只是让他在大将军身份的掩饰之下,一步一步,将自己地位巩固,待得楚帝驾崩那天,利用手中兵力,一举夺下楚国江山!

如此神计,纵对楚帝自认了解颇深的我,初初知晓之时,仍是掩不住心中惊异。更莫说其他朝臣。而楚帝近年身子大不如前,仍是不立太子,为的自然也是他。念至此处,想起楚帝对母妃的种种之好,纵然韶年即香消玉陨,谁又能说不是一种幸福?而我紫竹,要至何时,方能遇着这样一个怜我爱我之人?忽觉心中悲怆,禁不住叹了口气。

玄羽转过头来。显然是听见我的叹气之声,轻抚我长发,一脸温和的笑:“紫竹莫非是自感身世?”

不愧是我的兄长。望着他,我心中暗叹,这五年前便出现于我的眼前,直至今日,还未让我唤他一声皇兄的少年,由着楚帝这些年来的教导,又有这般离奇的经历,城府,自然是我万万不能及。于是只好轻叹,说:“玄羽心中有殷离,虽是现不能得,至少还有目标。而我,十八年来终是没有遇见一位令我动心之人,这,究竟是不是一种悲哀?”

他笑。温和的笑中,却含着几许哀伤。他抬头望天,叹道:“也是,紫竹都已十八岁了。与我一般,都是心气极高,也不知是否乃兄妹的缘由。如若我没猜错,紫竹心之向往的,应该便是,名声与我相若的,郁青城郁少侠吧?”

他转头,望着我,笑容中忧伤不见,却变得促狭起来。在他的笑容之中,我竟莫名觉得脸颊微热起来。堪堪避开他的目光,我浅笑:“既是玄羽知晓,为何此刻才向我说明?难道玄羽因着这事,亦有着难言之隐么?”

他的目光凝住,定定望着我,我也侧转头,迎向他的眼,没有半分退缩。终于,他垂下头,微微叹了口气,说:“紫竹你为何要如此聪明?幸好你是女子,否则哥哥也不知该如何对你……”

听着他这句话,我的身子,竟微微抖动一下。只因,那声哥哥,轻而易举便抽动我心中某根柔软的弦,令得我所有的防备,都在瞬间崩溃。果然不愧是玄羽啊。如此叹着,纵知他为我设了陷阱,却还是心甘情愿踏下,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即使帝王家无兄弟,我的哥哥,却终是我不忍拒绝之人。

于是,聪明如紫竹,也边在心中叹气,边笑着询问:“玄羽有何话,不如说出来。”

他又抬头看我,眼中的不可置信,正出卖了他心中所想。但仅仅是片刻,他便点头道:“好,紫竹真让我放心。”轻叹一声,接着道:“紫竹你也知晓,现今恒城外城虽破,内城却坚不可摧,只因有郁青城在恒城之中。如若引开他,恒城所有防线,便会完全无济于事。而殷离,自小便痴恋郁青城。这人,确是我毕生难遇的对手!”

不用他说,我便已知晓他的目的。听得他说出,仍是不住冷笑:“既是如此,那何不派龙烨将他刺杀,或是要其他妖艳女子将他引诱,却要我来完成这一任务?”

“紫竹不明白么?”他又望着我,眼中竟有些许的疼痛,“与紫竹你毕竟是亲兄妹,我又怎可将紫竹你的梦想击破?世间与紫竹相配之人,只有郁青城,而如此做法,却已是最大限度的保护紫竹的心。如此……紫竹你又怎可不懂?”

我心中依然冷笑。这便是我唯一的哥哥玄羽么?为何在利用亲妹妹之时,仍可将借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做法,于我,几乎无一好处;于他,却能一箭双雕。不仅能轻易夺得恒城,更能,令得殷离完全死心。表面却已平静,淡淡道:“那,可否告诉我,他们现在哪里?”

见我如此爽快便答应,他也不再废话,立即答道:“现正在自恒城往云城的路上,明日便可到达云城。”

明日么?果然算准日子,今日要我来将军府,为的便是此事啊,并且,还那般有把握的,坚信我必会答应他的要求。我心中黯然,表面却愈加平静,缓缓站了起来,掠回地面,说:“那好,今日我便向父皇辞行,前往云城。只是,是否我以后,都不能再回来,以免,让殷离知晓事情全部过程呢?”

显然被我说中心事,玄羽的笑有些勉强。施展轻功,掠至我的身边,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叹气道:“对不起……”

“不要多说无谓的废话。”我冷冷说着,将他手甩开,便往府外走去。可是方走不了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压抑着哽咽的声音:“紫竹,在这离别之际,你……能否叫我一声哥哥?”

竟然是玄羽。我的脚步顿住,几乎便要回头,几乎,便要将那称呼自我口中唤出。然而,我只是停了一下身形,便重新迈起步子,头也不曾回一下,便走出了将军府。

从此,与玄羽,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再不相见。

云城是个美丽的城都,地处江南,有着楚国不能比及的秀丽风光。早已便向楚国臣服的云城,长久不受战火纷扰,是以百姓生活富奢无比,一派繁华之气。算准时刻,应是郁青城与殷离抵达云城的时分,我立于云城城西桃林之中,手执玉箫,手指微动,一曲清逸无比的曲子便自箫中跃出。知晓郁青城对箫艺颇有研究,故我便在这三月的桃林之中,奏着玉箫,只要他听见,计划,便完美了一半。

料想目的已达,我收住箫,返回林中小筑。室中布置,虽不如甘泉宫,却仍是极有格局,蕴满书香之气。我执起一支笔,开始作诗,我的文采,自是已经极好,只是那个素未谋面的,与玄羽齐名的郁青城,又是有着怎样的文才?

我不禁赧然,还未见面,便已暗自猜测,难道,便真的将玄羽所说之话当真么?心高气傲的紫竹,纵使无倾世之颜,却也幻想心目中的他,必是英俊潇洒,人才武功谋略均是天下无双,这种企盼,是否,也是一种贪心呢?

忽然再无作诗的雅兴,搁下笔,推开轩门,移步走了出去,满目俱是粉红。桃花花瓣,一片一片落于我的身上,似一颗一颗凋零的少女的心。想起玄羽,有一些哀伤;又想起明天可能会遇见郁青城,心里不禁有一些期盼。心潮涌动,情不自禁执起一根树枝,便在桃花丛中舞起剑来,一瞬间,所有桃花飘散,似坠起了一场无边无际的花雨。

终于倦了。重回到小筑之中,掩窗坐下,燃烛案上,望着烛火,开始思量明日之事。却在恍惚之中,朦胧入睡。梦中,似是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不住徘徊,一袭青衣,手执长剑,身影挺拔而潇洒。忽的,他竟回过头来,英俊无比的脸上,是温和如三月春风的笑容。他笑着,遥遥向我望来,眼中神光闪烁,开口:“紫竹,知道么,我便是郁青城。”

我蓦然惊醒,却见窗外阳光明媚。原来,我竟在案上支颐睡了一晚,可是,为何,在我的梦中,竟会出现那样一个青衣少年,相貌英俊,含笑说道“我便是郁青城”?

心中暗惊,不觉神思有些恍惚。想起今天任务,勉强自地上坐起,洗漱完毕,执起玉箫,便重又来到昨日之地,心中有些莫名的惆怅,却吹出了一首清越无比的曲子。荡漾于三月的桃林之中,有种奇异的蛊惑力量。渐渐的,似是连我也沉醉于这种氛围之中,忘乎所以。

忽然,我的神思一凝,心神重又恢复平静。只因,在这一刻,我闻见了,桃林中轻轻的一声,枝干折断之声。莫非,是他来了么?我将箫自唇边移开,望向那声音传来之处,含笑道:“来人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似是不敢相信我在吹箫之际,仍能察觉有人潜伏周围,那人自桃林中跃了出来,眼中藏不住惊异,向我望来。我抬头望去,却见是一个英俊无比的少年,一袭青衣,手中执着一把长剑,竟与我梦中那自称郁青城的少年,风姿有几分相似。我如被电击,脚下站立不稳,朝后踉跄一步,几乎便要摔倒。他慌忙掠起,一直掠至我的身边,轻轻扶住我的手臂,便令我身形稳住。然后,迅速松开双手,一脸歉意,说:“权宜之计,无意冒犯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望着他如此澄澈而温暖的双眼,我怎生气得起来?况且,他的眼中,还有一种莫名的流光,令我望一眼,心,便莫名颤动一下。稳住心神,我深吸口气,笑道:“谢公子方才搀扶之力,如若没有公子,我还不知会遭何罪呢。”

看见我的笑容,他眼中的神光再次闪动一下。望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感,我当然不会认为他会对我钟情,世人多喜美色,他自然也不会例外。不等他说话,我便轻叹一声,说:“如若公子没有别事,那我便先告辞。”言罢,便转身欲走。这少年有着再出众的相貌武功,只要不是郁青城,与我,又有何干?

可是方自转身,便只觉眼前青光一闪,未及反应,抬起头来,却见他正站于我的面前。瞧见我看他,脸色竟有些微红,勉强笑道:“姑娘……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再吹首曲子。在下郁青城,对乐理也有些许研究,慕姑娘所奏之乐而来,是想与姑娘好生切磋箫艺。”

我一挑眉,颇有些意外。他,便真的是郁青城么?难道,这位与玄羽齐名,文韬武略名扬天下的少年,在我一个陌生少女面前,竟也会脸红么?心中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见我如此模样,他似有些着急,又急急说道:“请姑娘一定要相信郁某!郁某以手中之剑发誓,今日所说之话,全无半句欺骗之言!”

看着他眼中的坚决,听着他的话语,我又怎能不信?天下人俱知,郁青城最看重之物,便是手中之剑,拿剑起誓,应是无半句虚假。只是,他又为何,会对我这素不相识的少女,发出如此重的誓言?心中思潮汹涌,却是莫名感动。至此,我才知道,原来,双输之势,自我见着他,便已注定。只因,我对眼前这个少年,便如玄羽对殷离一般,似是前世所欠之帐,一见,便已钟情。

见我脸色微霁,他的担忧舒展开来,重又笑道:“姑娘相信郁某之言了么?”接着又道:“请问姑娘芳名能否相告?”

我扬眉,望着他。却看见他眼中的神色,暗暗一愣:难道这少年,对我,也如我对他一样么?旋即却又摈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唇边荡起一抹笑:“我叫叶颜。”

我说的,正是母妃之名。想当初,母妃与父皇见面之时,也是在阳春三月。却是父皇吹箫,母妃踏春听见,自此便缔造一段爱情神话。而此刻我与他,是否也有如此结局?听见我说出这个名字,他的轩眉微微一扬,也笑道:“真是好名字,不愧名副其实!不知叶颜姑娘,能否听郁某之言,为郁某吹奏一曲呢?”

他的笑容如此温和,我竟没有丝毫拒绝,便将箫凑至唇边,吹出一首婉转无比的曲子。他含笑听着,可是为何我眼睛的余光,竟看见,他的眼睛,含着一种令我莫名心悸的东西?似乎有着无限爱怜,又似乎有着无限疼惜。这种眼神,只有我曾在玄羽注视着殷离的画像之时,方才见过。而此刻,我自他眼中看见,是否幻觉?

忽然心乱,箫却吹得更加婉转。其中含着的情意,以他对箫的造诣,应当是早就便听得出来吧?心中暗叹,忽见不远处桃林中,似有何物,正在微微颤动。凝眸望去,正见一个翠衣少女,相貌是人间少见的美丽,却是眉目含愁,向这边遥遥望来。这般姿容,又是在画中见过许多次,正是殷离。心中一惊,将箫放下,望向郁青城,只求他没有发现她的好。他却没有注意我的不安,只是笑道:“叶颜姑娘的箫艺,果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真叫郁某好生佩服!”

他的声音之中,似是也有着令我心动的情感。听得这句话,花中那人身子重重颤抖了一下,旋即,扭转身去,朝花丛远处奔去。奔逃时带动的花枝破裂之声,纵使他沉迷于我的箫声之中,也是听得清楚。回头望去,他欲运功去追,我心中一急,不知为何,忽然唤道:“郁公子请留步!”

听得我的声音,他的身形迅速止住。回转头来,神色间满是诧异,似乎还有些许的欣喜,竟不顾那远去那人,笑道:“叶颜姑娘叫我,莫非有何贵干么?”

我心中叹气,不让他去追殷离,真的是鬼使神差。见他如此,心里却是莫名轻松,点点头,迎上他的目光,笑道:“郁公子既已到此,何不纡尊降贵,到寒舍喝上一杯热茶?”

他的眼中登时洋溢一种奇特的光彩,仿佛十分激动一般,连声音也颤抖起来:“真……真的么?叶颜姑娘,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难道,他真的,竟已对我钟情?心中虽不信,见他这个样子,又不肯怀疑,只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而玄羽,我的哥哥,在殷离见着这一幕之后,便,也会适时出现于她的面前,将她带回楚国吧?如此一来,我与郁青城,他与殷离,各自爱情是否成熟,便只有自己努力。但我,却为何还有一个任务,这任务,却为何是欺骗他,将他对我的情意,作为赌博的,一个筹码?

果然,不出数日,殷离被玄羽掳去的消息,便已传至云城。郁青城听着之时,正与我在筑中烹茶。他本早应回到恒城,却因被我用三个问题困住,只得在此处陪我半月。只有半月已然足够,以玄羽之力,任何一个时辰,都能被他干出几件大事出来。

方听得这消息,他手中捧着的茶具,便悉数掉于地上。我望着他,便已知他与殷离感情极深,虽无男女之情,仍是有几分黯然。见我表情,他慌忙笑道:“这么精美的茶具,便被我这么不小心打破,叶颜你真应骂我几句才对。”

他如此模样,我又怎生骂得出来?蹲下身去,缓缓将掉落一地的碎片拾起,他也蹲于我的身边,颞颥道:“叶颜,你不责怪我么?”

我转头,一笑:“我怎么会责怪你?你还不快去救殷离,还要与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他诧然。似是没想到我会有这般大度。愣了一愣,便点头,说:“那我便听叶颜之话。”说着站起,执起案上长剑,朝轩外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竟在我脸侧吻了一记。然后,在我心神荡漾之时,执住我的手,轻轻却坚决,似承诺般,说:“叶颜,等我回来!”身形微动,便消失于小筑之中。

我抚着被他亲过那处,抬头,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其实,我又何忍放手让他去。才名满天下的紫竹,在爱情面前,也只不过,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女子。有着天下女子共有的私心。若,不是知晓他此去必无功劳,我又怎会答应?

是,这一去,也是在玄羽的算计之中。不但不会如愿以偿,将殷离自将军府救出,反而,还会令玄羽,与殷离感情更进一层。并且,此一去之后,郁青城,还会永远,不会再提起殷离。

我依然在小筑中烹茶,似乎没有他的离去。朦胧烟雾之中,也不知茶冷了几遍,又热了几遍。一阵脚步声自轩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便知他已回来。我将茶注于杯中,置于案上,在他推门那刻,没有回头,淡淡道:“殷离呢?”

他将剑轻轻放至一旁,俯身端起案上之茶,笑道:“我真不应去救离儿。离儿在玄羽身边,实乃是最好的归宿。”

我心中莫名一轻。玄羽所料,确是算无遗策,竟连郁青城也被瞒过。可若不是关心则乱,他又怎会被轻易骗过?我往水中放下一把茶叶,听着他在一边细叙此去经历:“我方到达楚国都城,玄羽竟似知晓我到来一般,要龙烨带我前往将军府。虽未见着离儿,但听得玄羽一席话,却仍让我受益匪浅。不错,如若我真关心离儿,便不应去打扰她,照玄羽之言,他必是极爱离儿,离儿有他关心,我自是不用再加担心。”

纵然早已知晓,现在听着,仍是惊叹玄羽这话的高明。处处似是为他人着想,其实真正受益的,却只有他自己。瞧见郁青城脸上的轻松表情,不忍欺骗他,却又不能将原因说出,只是抬头问:“这茶好喝么?”

他低头,望着我,却是一脸的郑重:“叶颜煮的茶,当然好喝。只是,半月之期已将快到,那时,便不会常喝叶颜的茶了。”说着,神色间有着一丝寂寥。知晓他心中的矛盾,既向往这宁静的生活,却又放不下恒城中的战火,只是,若两者权衡,这至情至性的少年,选择的,应该还是恒城吧?心里也有些许黯然,却仍是含笑,说:“若叶颜愿意与青城一同前往恒城,青城会答应么?”

我说的,竟是心中实话。他听闻,眼中欣喜之色闪过,旋即又逝去,摇头道:“当然不会同意。恒城烽火连天,朝不保夕,我怎可让叶颜前往受苦……”话说至如此,似察悟到什么,慌忙止住口中之话。知晓他尴尬的缘由,我的脸,也不由有些微红,垂头道:“既是如此,那青城一定要好好保重,千万别忘了,云城城中,桃林小筑,还有叶颜在等着你。”

他的脸上扬起笑容,一下子将我抱于怀中。这,该是方才那诀别时的一吻之外,唯一如此亲近的接触。被他拥着,贴于他温暖的胸膛,甜蜜之际,却掩不住一丝惆怅。至此,玄羽全面进攻恒城的军队,应已全副武装向恒城前进,而恒城城破的日子,也已指日可待。我与他永远诀别的时刻,便在眼前。

那日,正是十五日之期的最后一天。玄羽传音与我,他的军队,已然抵达恒城城下。郁青城亦知消息,与我辞别,便要前往恒城。今日,檀木案上,摆上几坛上等竹叶青,望着坐于对面的他,我笑着,笑里却含泪。我笑着,说:“你一去之后,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和我一起烹茶。此时乃离别之际,我们不喝茶,喝酒好么?如若你平安,便请回来;如若……如若遇着什么危险,这,便权当是最后一次,与你共饮吧。”

他也笑着,也是笑中含泪。轻轻唤了声:“叶颜……”便再说不出话来。听得他如此呼唤,我执着酒杯的手,竟然微微一抖,其中的酒液,也几乎溅散开来。我慌忙稳住心神,将酒杯朝他递去,笑道:“不如先喝酒。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也许饮下这杯酒,所有的离愁别恨,便会全部忘诸脑后吧?”

我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因为,我此番说的,正是真话。饮下此酒,当真便能忘却所有烦恼。他接过酒杯,不疑有它,便一饮而尽。随之,不过刹那,他的身子便一歪,软软倒在了地上。

我的身子,也是软软倒在地上。没错,所有的酒中,下了极强的迷*。这些美酒,只要略微沾唇,便会在迷*的作用之下,昏迷不醒。他所中的,已能令他昏迷一天一夜,而这一段时间,对于玄羽攻下恒城,却已足够。只是,若他醒来,面对这一切,又会如何?

不敢想太远,只是珍重眼前。才名远天下的紫竹,此时,竟是完全束手无策,望着他,心中满是愧疚,泪水不住流下,却是无可奈何。一边是他,另一边,又是我的哥哥玄羽,对他们,我,又该如何取舍?

红烛不住摇曳,将整个屋子装饰得光怪陆离。只觉眼皮沉重,却又不敢睡着。只怕,在我睡着未醒之时,他已醒来,然后,一声告辞也无,便,从此离我而去,满怀对我的怨恨,杳无音讯。

可是,眼前终于朦胧。再支撑不住,伏于案上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将眼睁开,却见窗外光线黯淡,以为仍是黑夜,便重将眼闭上。忽的一阵奇怪的感觉袭来,我一个激灵,蓦然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幽黑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直直望着我,几乎要看穿我的灵魂。十八年来,我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乍逢之时,竟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心中愧意潮水般涌起,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见着我这个样子,眼睛之中终于有了一点神色的变化。然后,张口,说道:“恒城是否已经破了?”

接着,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又说:“你的真名,究竟是什么?”

我张了张口,艰难地想说话,却仍是说不出来。他一直望着我,也没有出声,可是眼中的光芒,却已将我压迫得几乎无处遁形。我紧紧握住手掌,长长而尖利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深深的嵌入我的肌肤之中,可是这般深刻的痛,仍是敌不过我心中的锐痛。我避开他的目光,深吸口气,说:“的确,恒城已经破了。昨夜子时,恒城就已经破了。”我顿了顿,转过头去,望向燃尽的红烛,说:“我也的确不是叶颜。我的真名,是叫紫竹。”

他的脚步,竟然一个踉跄。往后退了数步,方才止了下来,口中喃喃自语:“是的,我……我早已便该猜出来,却为何……却为何我不敢确定,不敢相信我自己的猜测?又是为何?”

听着他的话语,我的心脏,更加锐痛起来。原来,他早已,隐隐约约,便已将我身份猜了个透彻。只是,以他如此谋略,却为何不会相信自己的推断?我抬起头,遥遥望着他,他的脸色,竟是苍白异常。望着他,我问:“知我真实身份,你,是否会对我怨恨?”

他也抬头,也遥遥向我看来。眼睛之中,有着令我一望便心颤的无奈。突然苦苦一笑,以手支地,依然低语:“怨恨么……的确,我是应该恨你,可是,却为何,连说这声恨你,也是勉强得很?你让我对你如此,本想离你而去,却又忍不住,想听你亲自向我解释全部事实。呵,我郁青城二十年来,见着所有惊涛骇浪,都从没有如此失措过,可今日,可今日……”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可是我的眼泪,却渐渐掉了下来。一直一直,掉在地上,湮灭无迹。终于,我垂着头,拼命令得声音之中,没有半丝哽咽,说:“既是如此,那,是否只要我离开,郁青城,才会恢复从前模样?如若真是如此,那,从此我们便永远分离,再也不要,再也不要,见着彼此了吧。”

说至如此,终是掩饰不了真正感情,话中啜泣之声响起,虽是轻微,却仍是被他听着。他蓦然抬起头来,眼中竟也有光芒闪烁,望着我,讷讷道:“叶颜,你……流泪了么?”

我没有说话,一滴一滴,我的眼泪,掉落地面,溅起一地的光华。他沉沉叹了口气,缓缓向我行来,一步一步,直至走到我的身前。然后,抬起右手,伸至我的脸庞,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珠。动作细致无比。可是刚拭去,泪,又立即滑了下来。为何,我如此骗他,他,竟还会这般对我?

看着我眼中连绵不绝的泪水,他又叹了口气,便将我紧紧地拥入他怀中。拥得如此之紧,似是怕稍一松手,我便会在他眼前消失。忽的,我的耳边,一阵软和的气息拂起,是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声音柔和,含着无限眷恋:“你是叶颜也好,是紫竹也好,我都不愿将你放手。我郁青城是何等之人,恒城也自不是什么军事重镇,为何,竟会令得楚帝最为宠爱的紫竹公主,来我身边做间谍?而如此的唯一解释,紫竹,你,能否告知于我?”

我的泪,在听到他这话之时,蓦然止住。自他怀中挣开,直直望着他,眼中掩不住惊异,指着他,竟连声音也结巴起来:“你……你是故意的?”

“对。”我还没有完全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便又立即被一双手臂拥入怀中,耳边也响起那人含着笑意的声音,“如若不是这样做,又怎能知晓紫竹对我的真实情意?自喝那杯酒时,我便知道其中下了迷*,也正是那时,我便依稀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试问,普天之下,将箫吹得如此好的少女,并且诸子百家无所不知,除了紫竹,还有谁人?”

我又惊住,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郁青城。纵然见着心爱的女孩之时会脸红,纵然有时也会激动得拿剑起誓,纵然容易沉醉于简单的幸福之中,可是,只有这样谋略无双的郁青城,才是真正能与玄羽比肩的吧?没料到我这一切的担忧与愧疚,都是被他所骗,但我紫竹,却也不是这般容易便被骗倒。轻轻笑着,我说:“而恒城,在城主病逝之后,便是早已打算归降玄羽吧?毕竟为了让全城百姓免遭战乱之苦,恒城也想如云城一般。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全恒城。所以你才会放心喝下那杯酒,而没有半点担心,是么?”

这下惊讶的是他。望着我,好久才将眼中惊异化去,重新笑道:“紫竹说得没错。有离儿,恒城百姓必不会遭任何苦难。只是我们,待得天下安稳之后,便在此处隐居,可好?”

望着他的笑容,我心中亦是高兴,他,自是对我欺骗他之事,已无丝毫芥蒂。但是,天下第一才女紫竹,也终不是如此轻易便能打发!我笑着,缓缓自他怀中站了起来,淡淡说:“谁说要与你一起隐居?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见过与玄羽齐名的郁青城,便已到了重回楚国国都之时。既你对我身份已知,我也不能久留,纵然对你有情,却也不能任性行事。告辞,郁公子!”说完,我便转身离去,一点眷恋也无,只留一个决绝的背影给他。

果然,我刚转身,便听身后传来一个焦急无比的声音:“紫竹,你能不走么?”接着,不容我反应,一双手臂,便紧紧揽住我的腰,令得我不能再移动半分。我只好止住身形,无奈道:“你,究竟还要我留下来干什么?”

“你真的要走么?”他问着,声音中掩不住一丝软弱。我心中暗笑,却面无表情地点头。他更是焦急,手下将我拥得更紧,企求道:“紫竹,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才能留下来?”

本该要他说的话,他终于说了出来。原来百炼钢,终是化为绕指柔么?我心中笑得更甚,却深深叹了口气,声音更加无奈:“你要我怎生说,才会放过我?我一国公主,怎能随便留于此处?”看见他的眼神又黯了黯,接着说:“但是,为何要有一个你,令得我,宁愿放弃身为楚国公主的无限荣耀,也甘愿,陪你在此幽静之处?难道,这,便是宿命么?”

他喜形于色,在我耳边叫道:“真的么?紫竹你竟答应我的要求?”

我点头,满脸羞色,口中之话却毫不留情:“可是,你却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答应之后,我方会同意留下。”

他慌忙点头。我心中笑得更是得意,他,便如三年前的楚帝一般,轻而易举便被我骗去诺言。而有着我的这三个条件,以后的岁月,纵使他有着再多计谋,也终是,再逃不开我的掌控!

也让他知道,什么,是欺骗我紫竹的后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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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落歌 | 荐/落歌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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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歌点评:

在指间中无意向着倾城之恋
也许在江湖中,谁都不能保证谁最后属于谁
还有谁的生命能坚持到最后,是谁的胜利者

文章评论共[1]个
落歌-评论

欣赏,问好朋友,周末快乐:)at:2007年02月03日 晚上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