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腐烂,乃至于这一切都在腐烂:桌子椅子,茶几衣柜……尽管这些都将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可不幸的,你已预先为它们的宿命恐惧了起来。现在你所看见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新时代高搂林立的升平繁华,是日渐贫穷大地的满目创痍?是这钢筋铁骨撑起一个新的境界,还是拉开了一帘后现代主义灭亡的序幕?你不知道这一切究竟在暗示着什么,头颅的重量已经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脚步的沉重是因为,那灌了水银的左腿和上了镣铐的右腿。　

而心脏也在苍白无力地跳动,突然一切静止,你能读懂自己嘴角最后的微笑吗?　不能,这一切不可以就这般继续下去。可是多少年了,阳光不曾给你任何眷顾,只是很虚弱地为你辩白了几句,没有任何意义。多少年你在等待,等待一个明知不会有的结局。现在花儿谢了,草木黄了,连你的心都在背叛你。你能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二十六度以上,还是二十六度以下?

寒冬的凛冽带走了一切关于秋的意象,而生命也置于其中。多么冷漠,多么孤独的一个季节!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相信信仰的存在,至少你已拒绝真理这东西。是的,对于前者来说这是一个多么该死的想法。没有信仰是可怕的,可从现在开始信仰又是一件多难堪的举措。至于后者你以绝对鄙视的神情嗤之以鼻,你的脑袋里有多少黑色因子,这些荼毒你的罪恶细胞又在衍生怎样的病毒?可你不在乎,如那些已被埋葬的枯枝烂叶一般,你在缔造一个看不见前景的黑色永恒。这是荒诞的最后梦想,是有关奇迹的任性,是被阉割的疼痛在百般折磨中所启开的一扇禁门,终究这也算一种了望吧!

仇恨与良知的关系,瘟疫和进步的暧昧,狂热及诱惑的发展,在阳光下,在这块曾经赤色的土地上,在一些逐渐黯淡了的光辉中,你们在干些什么?仇恨让你们变得冷血,良知让你们知道何谓无视。瘟疫将是一种时尚的潮流,暧昧是博爱渐行渐远的背影。狂热是美德的修正主义,而诱惑,我们不能苛责什么,这是千古以来流传的一种病,所以请大家保持缄默。而你不是基督教徒,不是百万富翁,你只是自己的大独裁者,在汪洋中掌着自己的舵。偶尔一片滔天巨浪劈头盖脸袭来,你在骚动不安中,在恐怖的记忆里,把一切悲愤付诸于浪尖,随波逐流。你开始控诉这个世界,控诉这个被贴满了高昂商标的世界,而在潜意识里早就承认自己穷得沦为乞丐。

现在你的身体在莫名地悸动,这是最原始的兽性,请不要否认。为了证明你还是一个人,一个象样的人,你藏好自己的尾巴,一副清高的模样看起来也是道貌岸然!你必须对付一个人,这是长期以来一直困扰你威胁你并阻止你在人群中显得正常的敌人,那就是另一个自己。必须想好一套又一套的说辞骗他或是骗自己,究竟是谁被蒙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一步步靠拢所预计的目标。尽管现在你是那样疲惫不堪,可就在这矛盾的窃喜中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高[chao]过后是什么,对于一个故事来说是结局,对于人生来说也许是低谷。现在两者皆非,你感觉到浓浓的失落。你必须每天戴着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掩饰在面具下居然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花脸。游走在真实与不真实之间,在爱与恨的边缘突然觉得还是做一回兽来的逍遥自在,可是不能回头。你感受到身体里的天平一天天倾向于所厌弃的一方,可是谎言是最好的麻醉剂,你醉了吗?你真的醉了吗?不,答案是绝对的否定。你正默默忍受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但必须在别人眠熟之后。而现在正是异常清醒之时,亏你还幽默了起来:众人皆醉,唯我独醒。这本是一句让人愉悦的言语,可是你没有那样的心境,是什么剥夺了这起码的快乐,你都不敢去思考,因为心知肚明的结果不说出来,可以当作没发生。

有一种不具名的暗流从遥远的过去涌来,那些曾经不能完全否认。请让心平静下去,是的,请让心平静下来,此时你可以告诉自己看见什么。首先是一些人,一些并没有记住相貌或只是有点模糊的人。尽管有许多已经远去,没有离去的也在衰退的记忆里慢慢消溶。然后是一些事,很多事,很多措手不及不堪回首的往事,恭喜自己吧,居然也能这样走了过来。你不得不为自己的勇敢而骄傲,是勇敢吗?你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没心没肺觉得羞耻。至今你都不能理解为何会这样冷血,可是无情的同时也会超乎常人地富有爱心。对于别人也许是一种施舍,可往往在这样的情况后并没有任何可以说是让心情好一点的感受,因为你在赎罪。因为你对不起的并非是现在所见的,因为上苍已不再给任何补救的机会,明白痛之根源又有何益处,只会再挨一刀再被洒点盐。

关于人性你不能夸夸其谈说是多么了解,所以只能讲讲自己的悲伤是怎么一回事,流泪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不能道出的隐痛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被了解的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是不愿去坦然。直到今天还托词当是一场虚幻,可岁月常在心头重新流过,人已面目全非,可事依旧如昨。现在怨天尤人,触景生情都将是另一次湮没。在这些被苍白了的场景中,要么是当作木偶在记忆的操纵下让自己看清楚私秘和罪恶虚妄;要么就摆脱被纵容的枷锁,把命运交给不可知的忐忑;要么就让很久以前在学校那个扎辫子的女孩再对你讲一次:那些都不是我们该想的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