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冷冷的街头。夜市早已散场，遍地狼藉。正如我此刻的心绪。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十五分钟漫长的等待，他终于来了。还是一身黑色的牛仔装，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球鞋。还是那顶搞怪的鸭舌帽，还是那张顽皮的笑脸。

明明是我发信息让他出来的，明明是很高兴他终于来了的。可是我的唇边怎么也挤不出笑意。风吹乱了我的刘海，发须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泪水终于模糊了他的脸。

可是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愿他眼里刹那的温柔只是我的错觉。

“冷么？”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捏着。他的修长的手真的很好看，被他这样握着真的很舒服。

“痛。”我下意识的想抽回我的手。他中指那银白色的钻戒碰到了我手上的裂痕。

他却反而捉紧我的手，轻轻地放到嘴边，温软的唇吻过我手上每一道裂痕。我的手奇迹般不痛了。这个我熟悉的动作再一次地让我泪流。从他认识我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我不是那种有着纤纤玉手的幸福女子。

就在那天，我进去房间倒茶，他无意中看见我手上冻裂的伤痕，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吻了我的手。他说他不要我带着伤痕示人。只是他给我的伤痕，他也能看见吗？

“怎么了？想那么多早晚想傻了脑。”他凑近我的脸，又突然轻轻把我推开，“你喝酒了，怎么不等我来陪你？”

“等你，你会来吗？”我用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肩。他终于来了，可是我感觉更冷了。我说过希望常常在海龙湾见到他，可是他已经两周没来了。是他不再打麻将了吗？只是他不来海龙湾了吧。难道我可以将他的远离理解成他是为了更想我吗？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他安抚似的拍拍我的头。脱下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

“不要，陪我去喝酒，可以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难过。想起他最后一次来海龙湾的情景。

那天很冷，我去为他们开门。他突然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天气这么冷，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

我把他的外套放在椅背上，淡然道：“不要随便脱外套给一个女子，除非她是你的女朋友；更不要随便承诺让一个女子幸福，除非她是你的妻。”

“难道你不想做我的老婆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年轻，竟不像将到而立之年。我感觉到他言语中并无疑问的语气。他自信得有点过分！

“我就等着你过来娶了。”我以同样的玩笑的口吻回应他。他承受不起我的真言。他有等待他的妻。尽管听同事王彦说他的妻子对他很冷淡了，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他终于不作声了。事实上他能说什么？或者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对我而言，都是伤害？

我们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冰之梦”酒吧就在眼前了。从他认识我的第三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老地方了。每次都只是小酌而已。谁都没有喝醉过。他说过，女子和男人去喝酒，男人喝醉了危险，女人喝醉了更危险！每次籍着着些微的酒意，我习惯谈起我的一些经历。他总是听着，不时插入诸如“要是我当时在你身边就好了”，“你太傻了吧”的话语。他很少说起他自己，我也从来不问。也许不是不想，只是事实证明，我没有深入了解他的必要。

同事都笑我傻，就连去酒吧喝酒也坚持付一半钱。我知道他或许很有钱。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并不像别的女同事，花客人的钱花得那么心安理得，甚至是理所当然。我甚至和朋友说过，如果我会结婚的话，先决条件就是赚足钱买一幢楼，那么即使以后离婚也不至于落魄到回娘家！这是我一直在维护着的卑微的自尊。他能理解吗？

“今晚我不想去酒吧了。你去买几瓶酒来，我们边走边喝，好不好？”我勉强的笑笑,感觉自己的软弱无力，突然害怕酒吧的那种气氛会让我忍不住在他面前展现我的内伤。他说过我的笑容很甜，就让他记住离别前我的笑容吧。在别人离开之前先离开，这是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

“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傻成这个样子？”他怪怪的望了望我，用手拍拍我的头。但最后还是进了酒吧。看着他的背影，我虚脱的倚着灯柱。他不知道，我已经连续上了两个月的班，只因为怕错过了他来的时候，甚至无条件帮同事代班，只为了也许能碰到他。

他很快便提着几瓶酒出来了。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这样子喝酒很伤身子。”话虽是出于关怀，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笑的时候，我们就只是纯粹的两个陌生人。我只能对他敬而远之。

“要是你不想陪我的话，你可以走的。”我自顾自地拿了一瓶酒，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竟是带了点咸味。我知道我早已不胜酒意，可是在最后见他的这个夜晚，我但愿灌醉自己，然后可以安然入睡。

他耸了耸肩，一副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是沉默的拿起酒来喝。他喝得很慢。他说过，他的酒量并不怎么好。却至少我没见他喝醉过。他几乎每次都是晚上九点半过后才来海龙湾打麻将。我想他应是个顾家的男人。

我扔掉手中的酒瓶，听着空的珠江啤酒瓶在水泥路面上滚动时发出的寂寞的声音。一种荒凉的感觉在蔓延。

“带我回家！”我凑近他的脸，再一次细细看他。他真的不怎么样。可是我爱他。我似乎一直在做矛盾的事情！我想我该有点醉了，我感觉我已经站不稳了。

可是他并没有揽我入怀，他只是扔了酒瓶，伸过右手扶住了我。我闭上眼睛，我想我真的累了。我害怕再直视他的眼睛。就这样让他拉着走，我甚至懒得考虑他将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其实有车的。可是我执意要他步行过来这里。好喜欢他就这样拉着我的手，一直走。

他却终于轻声说，“到了。”我睁开眼睛，看见“西街三十六巷”这几个字。我不由得笑了。那是我的宿舍，他怎么知道？

“是六楼吧？你能自己上去吗？”他站着不动，显然没有送我上去的意思。

我点点头，颤抖着掏出钥匙开了门。眯着眼看门一点点的关上，他终于离开了我的视线。才忽然想起，我们都没有和对方说再见！他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的一切也不属于他，除了我现在的心。

突然记起两句很诗意的话：你是我在河边走的时候，听到的歌声。来自对岸，但是我没有船可以摆渡。

爱情若如苦酒，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只是浅尝辄止，而到了最后，总有一方得以狂饮来麻醉自己。我想我真的醉了。

本文已被编辑[曼倩]于2007-2-4 9:57:1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