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他们是我的祖辈；生命中，关于他们的好，在想起一个字眼的时候全部浮现。雪，这个冬季的精灵，迟迟没有到来。他们，关于雪的记忆却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全部想起。我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慢慢走，在彼此之间多找一点联系。我想不起来，一个个片断砸中自己的思维。

●雪，奶奶，煨山芋

江南的雪，是很少见的。一年一顶多两次，如果是三次，那也算得了是个奇迹了。

儿时，如果有雪，早晨我就起得特别晚，奶奶会用一种很坚定的口吻说：“别起来啊，外面冷着呢？我给你泡个热水袋来，你睡到中午再起来啊。”我则偷偷地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全部白了。我则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地打开窗户，从窗台上揪一把雪进来，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把玩。后来奶奶进来，发现床湿了，她准备骂我。我则信誓旦旦地说：“是你没有把热水袋的塞子塞紧，还怪我。”奶奶没有办法，只好帮我穿好衣服，叫我别出去玩。她啊，就把我刚刚弄湿的毯子拿到灶台边去烘干。

我才不听她的呢，早就趁她不留神，偷偷跑出去和小伙伴们一起堆雪人，打雪杖了。不知道为什么，雪天也是有鸟的。我们则用自己捏好的雪球去砸飞翔的鸟儿，我们意气风发的说：“今晚，就有得鸟肉吃了。”但从来就没有砸中过。

“孩啊，孩啊。”我听见奶奶老远在喊我。我跟其他人说好：“告诉我奶奶我不在。”但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如此神通广大，每次都纠着我的耳朵回家。那个时候啊，我全身都冷得瑟瑟发抖。奶奶命令我站在灶口别走开，我说：“我才不要当煨灶猫呢！”但，灶口确实暖和。在奶奶的怀抱里，听她讲烂熟的故事。

下雪的时候，奶奶还会给我弄煨山芋吃，她将储存好的山芋放进灶台里，用灰盖住。等上一两个小时，香喷喷的山芋就好了。两只冰凉的小手捧着发烫的山芋，全身都暖和了。

●雪，爷爷，铁树

家的院子里，有许多的铁树。它们啊，可都是爷爷的宝。这几年，铁树卖不掉，冬天他们就变成了“秃顶”（将所有的叶子剪掉。）可儿时，他们在冬天依旧生机勃勃，幸亏爷爷的精心呵护。

“冬天到喽，冬天到喽，爷爷又要给铁树搭起小屋子喽！”每到冬天，我都会幸福地等待爷爷为铁树搭起暖盆。我也要帮爷爷的忙，他说，我只要站在一边看就可以了。

爷爷很少给我进去，怕我被铁树蛰到。我才不管呢，趁他不注意，我早就溜进去了。我会在那里玩我的积木，画我的画。其实，怎么会蛰住呢，对里面的路，我早就驾轻就熟了。

等到雪来的时候，我一直说冷，要进暖盆里面去暖和暖和。爷爷没有办法，只好陪我一起进去。透过透明的玻璃塑料纸，我可以看见雪花从天空簌簌地落下来。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风中飘扬，我正看地出神。不久，雪花就扑满了塑料纸。我开始看不清外面的世界。爷爷帮我用手去抖动塑料纸，一堆堆雪花开始往下落，我则在一旁傻傻地笑。

爷爷唤我出去吃饭。爷爷拉着我走出去的时候，我浑身在发抖，又退了回去。爷爷说：“那就帮你端来。”我说：“好啊。”

“你们在冬天吃饭，我在春天吃饭。”继续进去，与铁树一起做我童年的梦。

●雪，外婆，外婆桥

我的外婆，在外婆桥的对面。外婆桥其实不是桥，是一艘小船，只是因为儿时的儿歌，我把船错叫成了桥。摇啊摇的，外婆桥早已在冰雪中冻结。我摇不过去，却很想去外婆那里。

在晴朗的冬日，我会划过外婆桥到外婆那里玩耍。那时候啊，外婆早就为我炒好了南瓜子等我。南瓜子是南瓜成熟的时候，外婆特意给我留着的。她只要我一去，就会拿出小煤炉来，为我炒好吃的南瓜子。

“吧嗒，吧嗒……”我会一个人就着午后的阳光啃一个下午。啃的时候，我会跟外婆养的小花猫吵。外婆啊，则在一旁做她的破棉袄。

“破棉袄破破，破棉袄破破……”我自编的歌曲，我啃啃瓜子，就唱唱。

下雪了，怎么办？我要过外婆桥，我信誓旦旦地跟爸爸说。

爸爸说：“外婆桥坏了，等雪过后，爸爸带你过去。”我就一直闹，一直闹，说，只要去外婆桥的渡口，喊声外婆，她听到了，出来了，喊声小乖乖，我就回家。

爸爸没有办法，只好给我穿上大大的套鞋，出发去那个渡口。“吱咯吱咯”，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真好听，我满脸微笑。

“野渡无人舟自横”，我念出这一句的时候，爸爸把我抱了起来，亲亲我的小脸蛋。

“外婆，外婆”，我用劲力气喊。

没有回音，爸爸要带我回家。

“外婆，外婆。”我看见外婆桥上盈满积雪。

依旧没有回音，我怅然地跟爸爸往回走。

“小乖乖，小乖乖”，我惊讶又高兴地回头，外婆在对岸跟我摆手。

“外婆，外婆。”

“小乖乖，小乖乖。”

此时，我看见外婆桥上的积雪簌簌下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