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蹉跎，虽然从毕业就热心人不断，天南地北都有朋友帮忙介绍女朋友，没有一个排，总有一打了，可是，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总也碰不到一起的缘故，到了年满28周岁这一年，我还是光棍一条，甚至都不能说正式谈过恋爱。也是邪门儿了，每次都不偏不倚地夭折在第三次约会上。

这次，是单位的书记实在看不过去了，亲自出马，给我介绍了他当年在部队的老战友的娇娇女。第一面是在书记家见的，也就是给我们介绍了双方的一些基本情况，小米（那女孩）就被一个不识趣的同学打电话叫走了。第二面呢，是小米家长对我的考察，当然是在她的家里，还是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不明不白地就离开了，还好，互相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书记还真的挺热心，除了负责介绍以外，还帮忙出谋划策，让我不得不佩服这老狐狸（在单位我们私下都这样称呼他，不仅因为他姓胡）到底足智多谋。这不，了解到我每次都栽在第三次约会上，就给我出主意，让我选择一个特殊的日子――情人节来进行这第三次约会，并且帮我设计，最好去看一场恐怖电影，说是他当年和老婆约会时候第一次亲热就是看电影时候，老婆害怕一头扎到他的怀里的，看来那黄宏的小品还真的有生活。

不过，我还是仅仅听了他一半，就是把时间定在2月14日，至于节目嘛，我可不准备那么无聊，那会让我有乘人之危的感觉。不过，我还是非常重视的。

约会前一天，我特意到理发馆好好修理了一番脑袋，然后又把仅有的一身深蓝色西服找了出来，为了显示年轻活泼，特意配了一条主色调为红色的领带。

尽管约会是在晚上，但是我还是很早就起来了。虽然过了春节，仍是昼短夜长，我起来的时候，东方刚刚可以看到一丝晨曦。

我慢慢活动着四肢，同时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能像以往那样仅仅溜马路了，虽然不看恐怖电影，总要安排一个有意义的节目吧。

我拿过晚报，浏览起来。突然，我眼前一亮，晚上有一场音乐会，是国外某著名乐团到本市的首场演出，我可不能错过，而且，记得书记似乎说过，小米非常喜欢高雅艺术的，音乐会或许就是投其所好了。对，就这么办，虽然票价不菲，如果最终还是分手，就当我请她陪了我一晚吧，也算物有所值。

于是，我冒了严寒，骑上我的破自行车直奔音乐厅。经过差不多四个小时的排队，终于在感冒前拿到了宝贵的两张票，看着身后仍在排队的长龙，我长出了一口气，不禁洋洋自得地吹起了口哨。

回家，吃饭，收拾自己，因为是听音乐，骑破自行车毕竟有伤高雅，狠了狠心，叫了出租车，提前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约会的河边广场。

夜幕下，我站在寒风里，脸皮像刀刮过一样，但我还是尽可能睁大我本来不大的双眼，注视着路的另一端，从过往的行人中死命地辨认着（我这人，仿佛在记人方面有误区，总也记不住。多年后，当我对老伴说，那天如果不是她主动走到我身边，我大概辨认不出，结果被她狠狠地打了一拳，说是当初径直走过去就是了，就不会上我的贼船了。）终于，她来了，目不斜视地直接来到我面前，就像被寒风突然吹过来的一样。

“嗨！你好，小米。”我打着招呼。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来了”就低下了头。我边答应着，边伸手到衣服口袋里，去取那宝贵的两张票，同时头脑里在设想，她知道我做了这样的安排，会怎么样地激动。

突然，她抬起了头，两眼望着我，面无表情地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想谈了。”

我僵在了那里，顿时，感到浑身更加寒冷起来。

望着又低下头去的小米，我机械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回答，气温继续在下降着。

我来回走了几步，尽力使理智更快地重回我的大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又一个而已。谈恋爱是双方的，我自己着急有什么用？再急，也不能强求啊。

我又来回走了几步，她则还站在那里，仍然低着头。

心情似乎并不太费力地又回归平静了，这时我又想到我辛辛苦苦排队买到的两张音乐厅的票子，但是，我真的没有心情去看了。唉，就送个人情吧，算是对她在这么寒冷的夜晚，肯出来对我说分手而不是用电话就解决了的一种报答。

我拿出那两张票，一并递了过去，说：“我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票，首场演出，应该不错的，你去看吧，我走了。”

一丝兴奋的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虽然很快消逝了，我还是捕捉到了。她愣愣地看着我，显然在猜测我的用意。

我把票朝前递过去，同时解释：“是给你自己的，我就不陪你了。”

她依然没有伸手，但是，面部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于是，我说：“好吧，如果你愿意，可以事后还我票钱，你想自己买现在可是买不到了。”

说着，我拿着票，率先朝不远的音乐厅方向走去。不用回头，凭直觉我知道，她就在后面跟着。

音乐会开始了，我却一时无法集中精力欣赏，尽管平时也非常喜欢。我的脑子里重现着刚才的情景，虽然脸朝着前面，却用眼睛的余光不时扫过身边的小米。此时，她倒似乎全被那动人的音乐吸引住了，漂亮的脸蛋红红的，眼睛里有着明媚的阳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在一跳一跳地闪烁。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确实满可爱的，和以往那么多过客相比，这一个真的让我感到有些惋惜。我思忖着，是不是该想个什么办法补救呢？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对我如此决绝呢？她已经明确提出分手了，我再进行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毕竟咱也是男子汉，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就这样，我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终究拿不定主意。

当我终于集中起精力欣赏精彩的演出时候，台上正在演奏的是一支世界名曲，它描写的是一场宏大的战争场面。以前多次欣赏过，旋律很熟悉，有催人振奋的功效。今天是边看边听，现场感更强烈，仿佛一下子就把我满脑子的乌云全部驱散了。高雅艺术能够陶冶人的情操，真的是名不虚传。整个音乐厅观众席上的所有人此时都摒住了呼吸，只见那相当有名气的指挥两手平压，动作舒缓，音乐也同时变得非常沉闷、压抑，仿佛大战前的平静。随着指挥手势徐徐改变，大号似乎有远到近发出了粗壮的吼声，不时地，小号和弦乐也加入进来，大战已经一触即发。跟着，指挥棒快而有力地挥舞起来，音乐也变得更加雄壮而激越，长号高声号召着，小军鼓急促地敲响了进军的鼓点儿，弦乐快速而有力地奏出主旋律，突然，大鼓擂动了，整个音乐也就达到了高[chao]，仿佛大海的波涛，一浪压着一浪汹涌而来，澎湃而过。就在此时，只见指挥的手有力地一劈，音乐在波峰戛然而止，全场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全场观众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烈的音乐浪潮中，一时透不过气来，沉默了足有10多秒，突然如潮的掌声惊天而起，久久不能平息，指挥带领乐队频繁谢幕。

然而，掌声中没有我的贡献，当我从音乐中回到现实，也想对精彩演出报以掌声的时候，一举手，突然发现我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上还有一只手，那是一只纤细而白净的手，显然，坐在旁边的小米也被音乐深深打动了，音乐到紧张的时刻，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而我们二人竟都没有任何感觉。此时，因为我一动，她也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抽回手，红着脸，深深地低下了头。

还是一前一后，我们走出了音乐厅。夜已经很深了，白天繁忙拥挤的街道，此时几乎没有了人迹。

狂躁的西北风仍然在尽情地吹着，努力要驱赶走我们从音乐厅里带出来的一点热气，大地变得干硬干硬地，走在上面有一种明显的质感，抬头仰望星空，星星也被冻得在瑟瑟地战抖。

我回头看了看，小米还跟在我身后，没有告别的意思。看来她是害怕了，毕竟夜太深了，我只有绅士一点，送她回府了。虽然我没有了这个义务，但是，她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测，我良心也还是过不去的。就送一次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停了下来，对她说：“跟我来，这条路是叫不到车了，我们到宽马路上去。”说完就转身走了起来，可是，显然，她并没有跟上来。我停下，转身，发现她还停在刚才那个地方，朝我望着。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便也站住不动。终于，她朝我快步走了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她轻轻地说：“咱们不坐车，就走走好吗？”脚步并没有停留的意思。走走？走走就走走，你不怕，我还怕吗？

为了能安全送她到家，我便跟上她的步伐，一同走入夜幕中。　

我们的脚步渐渐趋缓，而路却在脚下延伸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