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飘雨的日子,绵绵的雨丝幻化出一条幽长的时光隧道,把我和我心中的思念又带到了12年前。
那时的我少年气盛,喜欢以文结朋,以武会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北京青年报》一个类似“交友”的栏目里与她相识,从此我们开始了书信来往,片片飞鸿记录并滋长着我们的友谊。她叫林红叶,北京人,父母都是外交官,常驻国外,她也是一所著名大学的高才生。而做为同龄人的我彼时已浪迹江湖四载有余。说真的,在最初的交往中我很自卑。并曾打算就此作罢。可她每次来信都把自已说得可怜兮兮:说她住在学校里没人讲话如何如何,说老师对她凶巴巴如何如何,她的父亲总是通过越洋电话训她如何如何。一句话,就是把自已说得弱小,把我置于强者位置。我知道这是她怕我知难而退的鬼点子,我又怎么能辜负她的良苦用心呢?反正对未来我也没考虑的太多。
于是我们继续交往着。她继续扮她的小女子,我继续自居我的大侠。她说她常去香山,采了很多红叶,在给我的每封信里她都要放一片。时间长了我发现红叶不但博学多才,而且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女孩子。我们无话不说,什么天文地理、南朝北国、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的糠等等等等。这些在别人看来也许幼稚可笑。可我们却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就这样,尺素飞鸿大约交往了一年多。终于有一天,红叶在信中正重其事的邀请我暑假到她们家做客。我简直乐疯了,可我那时的收入实在微薄,攒下的一点散碎银两又怎么够进京赴约呢?红叶知我自尊心极强,所以根本不敢说“她请客“之类的话。于是为了这个约会我开始节衣缩食,酒基本戒了,红烧排骨也改成了白菜豆腐。可说来也怪了,就觉得白菜比排骨香。
然而,离我们的约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红叶的信突然中断了,我们平均一个星期两封。可她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是学习忙吗,不至于吧,大二应该是最不紧张的时候啊。也许是要给我个惊喜吧。
那一天我如约而至。可到火车站接我的不是红叶而是一对中年夫妇。我认出了是她的父母,红叶给我寄过她们的全家福。我鞠了个躬,叫了声伯父伯母,然后问红叶咋没来。林父说:”你累了吧,先回家吧。“我满腹狐疑的上了车,一路上心里直打鼓,走进林家,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红叶的巨幅照片,是黑白的,上面还罩着黑花。我感到天塌了下来,眼前一片漆黑,老半天才喊出了她的名字。哭倒于地,连尿都遗到了裤子里。
原来红叶在20天前,在街上勇斗抢别人包的歹徒,被连刺数刀,到医院抢救了两天多,最后还是因伤势太重而香消玉殒。“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狂吼。“是红叶不让说的”,林母哭着给了我两张纸。我看上面写道:“爸、妈,不要告诉他,他没来过北京,你们一定替我好好招待他。”
第二封信是给我的:”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到香山看红叶了,乖,让我老爸老妈陪你好吗?要听话呀。千万别忘了我。不,还是把我忘了吧。“
”这不是红叶的笔迹“。我说。林母说:”我那苦命的孩子在医院里只清醒了不到一个小时,已无力提笔,这是她口诉的,我保证一字不差。“
”孩子,你写给红叶的信我们都看到了,谢谢你这一年多带给他的快乐。她是我们的骄傲!你就听她的话在这玩几天吧“。林父说着把我扶了起来。
我木然的望着窗外,下雨了,雨丝细细的。
我只在林家呆了一夜,就在红叶的房间,看着她的照片,连眼都没合。第二天便返回了大连,没有了红叶的北京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的知音啊,世间歹人何其多,你那柔弱的双肩如何能担负起这除暴安良的重任?
又下雨了,每到下雨的日子,我就会想起她,那绵绵的雨丝编织着我心中无尽的惆怅和思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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