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学结巴是一个很出名的人物。学结巴的结巴完全是学出来的。学结巴小的时候觉得队上的一个结巴说话很有味,他也跟着学,常常逗得队上的人哈哈笑,他爹妈也跟着笑。时间长了,学结巴一开口就结巴,他爹妈这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砣,便要学结巴有话好好说,可这时的学结巴已不能好好说话,,他爹妈便一巴掌一巴掌地打,脸都打肿了,学结巴仍是一开口就结巴,爹妈没了辙,结巴就就结巴吧,学结巴成了真正的结巴。
学结巴在二十岁以前一直是默默无闻的,直到后来队上来了知青,成立了造反派组织。学结巴一开始并不想加入造反派组织。“好端端的,造什么反呢?”学结巴说。有一天晚上,学结巴家门前的河堤上有几束手电光正急速向学结巴这边赶来,学结巴吓坏了,该不会是来抓我的吧?学结巴吓得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一下子从床上弹下来直往茅厕旁边的草丛中躲,被蚊子咬得一脸的坨也不敢吱声,直到邻居柄伢子半夜起来小解,发现了学结巴,学结巴知道那几个打手电的只不过是几个捉青蛙的知青才敢出来。学结巴一咬牙也“光荣”地加入了造反派组织,井岗山人顶天立地,从此以后学结巴经常是穿一身黄布军装,腰上斜系一根皮带,皮带上挂着手枪和几个手榴弹,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学结巴拿着枪见鸡就打,用手榴弹炸塘里的鱼,就像当年日本鬼子进了村。队上的人敢怒不敢言学结巴身上的枪支弹药全都是真家伙呢!
学结巴终于惹出了祸。有一次,学结巴所在的造反派组织在队屋里开大会。会场里到处架着机枪,学结巴他们个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一副即将打一场大仗的架势。会议还没开始前,大伙都在地坪里侃聊斋,由于闲得无聊,柄伢子便和学结巴开玩笑,学“学结巴”说话,突然,学结巴一把掏出枪,对着柄伢子结结巴巴地说:“你跟老子搞……搞罗,老子一枪……枪毙你……!”说话间,枪就响了,同时倒下出的有柄伢子和七矮子。七矮子和柄伢子站在同一条直线,都成了学结巴的靶子。柄伢子和七矮子在地上死死地挣扎了一会便全都咽了气。被吓傻了的学结巴当即被缴了枪,用绳子五花大绑了,要送交军事法庭。学结巴被押上车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叨着:“我只是吓……吓他呀!怎么枪就走……走火了呢?”……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轰动,据说还闹到了地区行署。尽管学结巴只是过失杀人,仍被判了几年徒刑。听说学结巴出狱后到深圳拖过板车,回家乡开过砖厂……学结巴发了财以后便认柄伢子和七矮子的爹妈做了干爹干妈,给他们养老送终。我见到学结巴的时候,他已是家乡人民一致推选的现任村支书。此时的学结巴已是今非昔比,手上拿了新款手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溜光,一副大老板派头。现在人们都叫他“学支书”。我叫了一声“学叔”,学结巴递过来一支“芙蓉王”,闲聊中,学结巴要把家乡建设成样板城镇的蓝图便浮现在我眼前,奇怪的是,此时的学结巴已不再变得结巴。他对国家发展的形势以及即将出台的政策都研究得很透彻,很到位,这无疑得益于这些年他在外闯荡的经历,此时的学结巴就像一位大刀阔斧的改革家,想想学结巴的以前,这世上的事有谁又能预料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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