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市一中以升学率高闻名全省，是省里的重点中学，能跨入这所中学读书是孩子的骄傲，更是家长的骄傲。外甥伟子前年考入一中分在综合班，去年学校根据成绩重新分班，他以总分第二十名的成绩被分到一班，也就是所谓的英才班，看来顺顺当当考个名牌大学没问题，从此摆脱趴在七十公分高菜棚里点花抹杈浑身泥巴满手屎的命运了。但自从今年暑假开学后，接二连三地罢课回家，要退学。连襟也被学校“请”去共同做伟子的工作,要他好好学习，他很不情愿地答应先留在学校。但就在前几天,他忽然出现在爸爸妈妈的菜棚前,对目瞪口呆的爸爸妈妈说:我从今天起正式退学了。自从升入高三,一星期上一节体育课，天天闷在教室里，全是复习旧功课，一天一小考三天一中考五天一大考，烤得头昏脑胀，学校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决定在家里复习，到高考的时候回学校参加高考就是……

这下伟子可惹大祸了，爷俩怎么打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他爸爸将一帮亲戚请来做工作的情形。作为他姨夫的我也在此队伍中。他舅舅在西间屋和他谈话，他妈妈在外间愁眉苦脸地向我们诉苦：爷俩一宿没睡，说了好话说孬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看看人家外国的教育，不逼着孩子读死书死读书，充分挖掘孩子的创新潜能……看我们，做考试机器罢了，谁说我也不听……就听西间里他舅吼起来：“你…你你是欠打了!要是成绩不好，不上就不上，咱不可惜。这么好的成绩，还有半年高考，白浪费了大人的钱不说，你一辈子的前程就毁了。你在家里能学好，还要学校、老师干什么？明天不回去，我非打你不行！”

我们忙涌到西间屋，看到他的前襟被舅舅揪着，六百度的眼镜也掉地上，他瑟瑟地抖成一团，他舅舅狠狠一松手，气呼呼走了。

看来是谈崩了。他舅的话都不听，我们还能说什么？

其实，外甥自小就老实听话聪明好学，以全校前三名的优异成绩保持到初中毕业，从没给学校和家长出过难题。连襟从伟子上小学起就夸：“这孩子从没做过家庭作业。让他写作业，他说我都会，写什么作业？连没学到的内容也早看会了。所以，他学习好，老师从不检查他的作业……”“这孩子长大以后搞研究是好手，不象别的孩子不是上网吧就是凑团伙喝酒，他自己在家一呆一天也不嫌闷，家里的大小电子表、喷雾器、自行车什么的，一霎看不见就给拆开了，反过来覆过去地看，最后全给装好，让你看不出来。实在没事做，自己和自己下象棋，乐的咯咯笑，就是不看课本，不过，回回考试得第一第二……他大姑家六十多里路，他八岁就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去，下了火车坐汽车。可吓坏了他大姑，打电话埋怨俺，这么小的孩子，万一……了得吗！我知道他，脑子想事又机灵，没事的。”他的话语中透出自豪感。

下面是他写给爸爸的留言，原文如下：

我很反感激将法之类的东西，只能是越激越反。强扭的瓜不甜。若是想让我干农活觉得累从而重新学习，这是不可能的。这只会加重我对学习的厌恶。说根本的，我讨厌中国现行的教育制度，而这是不可能改变的。若一考上大学会找个好工作赚钱为诱饵，我也不感兴趣。首先，目前赚钱多的是脑力劳动者，但目前来看，脑力劳动的身体健康大部分处于不健康或亚健康状态。以牺牲身体来换钱不值得。我也不太适合于脑力劳动。另外，我对物质的东西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书。若要问我为何不学发的书，可我只能说那已经不是书了，只是考试工具而已。以三天（１１月１日之前）为期限，若不能将书拿回，我就彻底地不学了。若能拿回，则学多少是多少，对于此事，我有自己的选择权。你看着办吧。

前些日子，北大学生申请退学，原因是看不起北大，伟子的退学，也是看不起自己的学校。但他能顶住吗？我知道，他的敌人不仅仅是父母和亲友，整个社会都和他为敌：社会象车床，把千姿百态的原材料修削的一模一样，任何有叛逆精神的孩子都得到无情的矫正，最终变成整齐划一的产品。但有谁能扳动高考的指挥棒！社会？学校？家长？只能无奈地“修削”孩子。一百个天才，有五十个被扼杀在家庭教育上，另五十个被扼杀在学校教育上。

现在，外甥的退学风波还没平熄：春节已过，连襟商量他到学校去学最后三个月，他说不去，就在家学！也许这样，他的天才才不会被扼杀光。

假如退学在家自学的外甥会造一个奇迹：一举考上重点大学。那样，他便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不知打在谁的脸上？谁的脸会红？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2-23 21:07:4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