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来了。

推开玻璃门，她看见他的身影在门口晃了晃，眼睛在大堂里搜寻，目光落在有她的地方，迟疑了一下，终于过来了。

她向他点头致意，淡淡地一笑。他就在她的对面坐了，说，对不起，有事耽搁了。她一招手，过来一个服务生，上菜吧，她说。

都是非常清淡的家常菜。他身体不好，乙型肝炎，慢性的，忌口的菜很多。家里长年烧的就是清淡的家常菜，那些上火的菜是很少在家中出现的，除非他出差去了。既便他后来很少回家吃饭，她也不会煮那些菜，比如狗肉，牛肉一类的。他的行踪是没有规律的，生活就更没有规律了，更别说回家吃饭。正因为这样，多年来她和孩子就养成了清淡的口味。辣椒少放或是不放，一瓶酱油可以用半年或是更久。她不记得他有多久没在家吃过饭了，只记得他吃什么都要淡淡的，煲的汤要保持原味，不能放盐。

他看着陆续上来的菜，也许这些菜让他也想起了些什么，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白的。然后也给他倒了杯，白的，是牛奶。他的身体是不允许喝酒的，可他记住过她说的话么？

我要走了，她说。

去哪？

孩子我带她一起去的，她没直接回答他。

他一听女儿也要去，神情黯然，半晌，问，怎么早没听你说？

一直在办的，现在定下来了，孩子去那边读书，我要结婚了。她平静的语气让他心头一颤。

结婚？

是的，今天约你出来不是说这的。这个还给你，她从桌底下拿出一样东西，他一看就知是那把二胡。现在你自己留着用吧，让我用了这么久，谢谢！

她说着又拿出样东西，是个首饰盒，打开，里面金灿灿的，放着一条极粗的项链和一枚极大的戒指。这些以后也你自己保管吧，以后不要到处放了，放错了地方可就找不回来了。他听出了她话中意，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以为这些早就丢了，没想到在她那。不，你收着吧，我要这些也没用了，好歹还值几个钱。

我要它们做什么，这个我留下了。她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个红绳子拴着的玉坠。这个我留着它将来给女儿，告诉她是爸爸送给她的。她说着，泪水落下来。

原来玉坠也在她那？他心里有什么刺着，疼得历害。都留给孩子吧，他合上首饰盒，将来给她做嫁妆。

不，她摇摇头，推过去一个，装起一个。

请原谅我没有陪你到老，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是他对不起她啊。

再见见孩子吧，有空你可以去看她的。

好。这个心硬如铁的男人在昔日的女人面前声音哽咽了。

她打开电话，说，你带孩子过来吧。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过来了。

女孩看见妈妈，又看见了爸爸，跑过来，喊，爸爸。

他看见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儿婷婷玉立，清纯可爱，想到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无言地搂过女儿，泪水落下来。

女儿看见父亲的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拿纸巾给父亲，搂住父亲的脖子，亲了一下，说，爸爸，我会回来看你的，你要保重。

伯伯，女儿拉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说，这是我爸爸。

她看见女儿今天异常的懂事，乖巧，心中却是酸楚难耐。

爸爸，伯伯对我很好的，你放心吧。

以后要听妈妈的话，给你添麻烦了，他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又看了一眼她，转身走了。

爸爸，女儿追出来，她和另一个他跟在后面也跑出来了。她把东西放进他的车，道了声保重，和女儿坐进了另一辆车，绝尘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