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这辈子除了替人看风水,就是帮人驱鬼斩妖,所以村里的人亦把七公称之谓七师。在当时迷信风气较浓的整个社会这种称谓大抵也是种较高的崇拜吧!
从我记事到现在,好像都一直未见七公真正的笑过,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未长过什么笑容,只会紧绷着脸让人一看上去就感到怒而威。可是七公在村里庄外的威望很高,说的话份量亦很重,连我们村的村长有什么事在村祠堂议议的时候,也派人把七公请来。让七公在祠堂的上手首座的位置,而村长本人只坐在七公下首的位置。
七公一生未婚,听八姥爷讲七公年轻时曾和赵家的三小姐好过一段。可是后来是身为当时牛头镇保全大队的大队长赵老爷却硬说两人的生辰八字不合,会同族人而硬硬地把七公和赵三小姐他俩给拆散了。随即而后赵老爷匆匆把赵三小姐许嫁给了张家庄的首富张大老爷的大少爷。真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赵三小姐下嫁张家大少爷一年不到竟遭难产母子二人同时双双一命呜呼。可怜那赵三小姐香陨玉散哀哉。昕闻人说那赵三小姐临死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系着鲜红颜色绳子的铜钱。包括张大少爷在内什么人也不明白是谁送的那枚铜钱亦或是赵三小姐自己买来自个耍玩的,所以也便连那枚铜钱一起和赵三小姐给入棺安葬。
在那赵老爷把七公和三小姐拆散的当时,七公在绝望悲愤之中跟着一位深谙风水布局的老道学法去了。 直至赵三小姐下土安葬的前一天,魂不守舍的七公才出现在村里。
听老人家讲那可能是七公一生当中最为落拓狼狈的样子了。七公一口气跑到张家庄一再请求张大老爷,恳请由他来做这场法事。张大老爷也不谙悉七公和赵三小姐那一档事,又可能因为七公报的这场法事价钱实在是低的几乎是看不到的钱,双方互定了一些事宜,张大老爷也便一口允诺了下来。
翌日一早,七公便到。七公穿上那套显眼的黄色黑八卦图形道服,右手执桃木剑,左托铜钱八卦镜。一路上替赵三小姐寻找适合的风水宝地,终于批了块背靠邹家青山的那片凹地,一阵周密的划线后埋了七星桩,遂大喝一声怊魂语,随即从肩背的黄布袋里拿起一张画了符的黄纸,手一挥着火,灰飞。飘飘扬扬吆喝着作了一整天,
记得那天八姥爷说七公一天是滴水未进栗米未食。手舞足蹈的同时口中祷祷念念叱的作了一天。
张大老爷看到七公这卖力作事心中也竟甚感过意不去,就吩咐下人在七公作完法事后多加些赏钱罢。
我无法能够知道七公当时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想,在那一种阴阳两相隔的刹那,有着生与死的种种涌心头的凄凉光景,我感到我自己心中就有着无尽的悲戚。
每一次八姥爷讲到事至即止,无论我是怎样的问,他再也不会开口往后讲了。那神情那眼神不知道是还沉溺于那段时光呢还是有着别的什么?我一再的问:“后来的事是怎样的呢?”此时的八姥爷便不再理睬我了,颤呵呵的站起来拄着拐杖颤呵呵的走了,把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留给我,像最熟悉的人留给我最陌生的问题,像一个永远最陌生的迷。
事实在几年之后,七公撒手人寰。村里的同族同宗托人向我报讯喜丧,等我回到村里时候,同宗同族和村里的人也开始着手操办七公的丧事了。七公一生茕然孓立,无儿无女送终死后亦没有留下什么,只是在七公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族上的长辈不容易的松开七公的手一看,原来是一枚铜钱上面系着根绳子,大概是年代久远的原因绳子本来的颜色也肉眼不能够看的出,但铜钱却光滑明亮大概是铜钱的主人常常抚摸它的缘故。
那个时候我一下子想起八姥爷说过的赵三小姐临死前手里也紧紧攥着一枚系着绳子的铜钱,所以我想七公那枚系着绳子的铜钱绳子本来的颜色一定是鲜红的。
我说,七公你说我说得对吗?你离我遥远吗?但我知道你离赵三小姐很近,一直都很近很近。 所以你离我很远,你这画符的男人。 所以我离你很远,我这画符的男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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