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过后不久,老爸给我相了一门亲。这已经不是老爸帮我第一次相亲了,快要28岁了,还单身住在家里,老人很着急。对方的母亲有一点点认识我父亲,先向父亲提起。老爸说,他先去看看,回来向我赞道,姑娘模样不错,挺会说话的,和你同年,我看行!于是乎,我和父亲一同登门拜访,就这样认识了。我觉得我喜欢她。后来,就约她一块出去看摄影展,郊游,两人逐渐熟悉起来了。我们两家离得很近,近到我家的wlan,她能收到信号。我以后就常去,她也大方,我邀请,她也过来我家,再后来,她母亲也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有时去公司总部开会或办事,我就开车顺路接她回家。有一次,我们约了我的几个朋友一起玩,而后,一个我比较铁的哥们和我聊起她来,大意是,看得出她非常在意我,这女孩不错,适合我之类的。
一切似乎顺风顺水,但是我们俩还没挑明恋爱的关系。有一天我接她回家,两人一路说着说着,她就毫无来由的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似乎她有什么隐忧,但我无从知晓。一股要保护弱女子的豪气油然而生,我告诉她,我爱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尽我的全力。她止住了哭,对我淡淡的一笑,未置可否。再后来,我们真的就恋爱了。一天早上,她在msn上兴奋的告诉我,她和她最好的一个朋友说,她觉得我是个除了看上去有点傻,别的没有什么缺点的人,把我乐得。五一长假,她提议到西藏去玩,一开始,因为我五一要上工程硕士的课,还有些遗憾,后来,课程因故被推迟了,我们高兴的不得了。最后这趟旅行成行了。恋爱是美好的。
但是,有时候,她没有来由的哭,总是让我心头有阴云。不久,我知道,她曾经和一个大学老师谈了4年的恋爱,最后散了,那人出国了。她说,不再会爱上他了。我说,我尊重她以前的感情。我没再问什么,我想,她没有来由的哭,应该和这有关吧,我应该留给她自己的空间。
我们的恋爱得到了双方父母的极大鼓励和支持。老人都希望儿女有一个好的归宿,他们觉得我们门当户对,两人条件相当,希望我们结婚。到了夏天,我们真的觉得感情到了该结婚的份上了,就向双方父母宣布,两人约定,先装修房子,买家具,等到年底就领证结婚。装修是忙碌却又幸福的。有一种建立家的成就感。她的母亲是个直爽人,有时也来帮忙,乐得整天笑呵呵的。她的父亲在外地打工,每次回昆明来,都去新房看一看。
我们俩的的朋友和单位里的同事基本知道我们的事,遇到朋友聚会或者单位里组织的活动,我基本上会带她一起去。相比之下,她的圈子我接触得少一些。但是,她的同事我也认识了一些,一次一起吃饭,她一个办公室的女孩大概喝得有点高,说,她本来想告诉我一些事,但是我们都开始装修了,就不和我说了,说了无用。当时我一笑置之,两人相处,感情为重,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她表情怪怪的。现在想起,当时真的过于自信了。
她有时候还和我吹一吹她们单位的八卦。比如那次一起吃饭的办公室女孩,表面上是没有男朋友,其实和她们市场部的一个已婚的副主任(相当于副处级)有暧昧关系。另外一个是在办公室里座位就在她前面的女同事,已经结婚了,却和市场部另外一个未婚的副主任保持着暧昧关系。我当时取笑她,哪有一个单位里有那么多八卦的,恐怕都是你们自己瞎编的。起码,我在我们公司呆了那么几年,就从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转眼到了11月初,装修、家具弄得差不多了。一天,两人在外面和朋友吃完晚饭回家,本来也比较晚了,看了看她家的灯,还在亮着,我们都有互打电话道晚安的习惯,于是我打电话给她,叫她早点睡。结果手机占线,过了大概半小时,我真的要睡了,再打还是占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先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开车送她去上班的路上,就问她,昨晚赶论文(她也在读在职研究生)哪?那么晚没睡?她看来情绪不太好,嗯了一声。我知道她有心事,就开始扯些闲话,最后我说,两个人沟通最重要了,如果有什么我们竟然还沟通不了的,那么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是失败。她开始哭了起来,我说,是感情上的事还是工作上的事?她说是感情上的事,一定要告诉我的。我叹了口气,说,不管遇到了什么事,答应我,做最好的自己。
到了晚上下班,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找了个幽静点的地方,还没有吃饭,她就一个劲的哭,说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又是一通安慰……最后,她终于说了一个当时觉得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事。
她说,以前她还谈过另一次恋爱,那人比她大12岁,是他们单位---省邮政局(现在叫省邮政公司了)的副局长(按现行职级,相当于副厅级的国企领导了)。大概2年以前,那时候,她刚刚和那位大学老师恋爱结束,内心苦闷,就申请到大理州邮政局挂职锻炼,他那时也在那里挂职,当州局长。一开始他追求她,她还有些排斥但又有些害怕。但是他经常在工作上帮助她,经常在她工作上陷入困境的时候帮助她,同时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让她发现了自己。再后来,她觉得他们有了心底的沟通,就恋爱了。但是那人还有妻子,只是没有在当地。他们就这样爱着,1年后,他们都挂职结束,回到了昆明,她还是继续当她的办事员,而他继续做他的省邮政局副局长。那男人的婚还是没有离,而且在单位里面位置也不太稳固,就又开始去别的地方挂职。其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除了他的合法妻子,还有别的女人在他们中间,最后他们分手了。这些事情,她家里面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母亲见她年纪也不算小了,可是婚姻问题还是没着落,就问她,她的事情要不要家里管了?以前,她都说不要的,这次她说要。于是就遇上了我。可是,最近,那人已经把婚离了,位置也巩固了,来找她,说,他现在想和她结婚。她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只是说:“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这里,我在想,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有没有吓到她。跟她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我太知道对手的对于她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了。在我们这样一个西部的城市里,她在这样一个半是国企半是机关的单位里面,工作了8年多时间,单位可以说就是她的半条命。她的收入全部来源于这个单位,社会保障靠单位,工作习惯、社交圈子全部依存于这个单位里,一方面她在这个环境里有了自己的位置,一方面不客气的说,她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个单位了,她这样的工作,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能,她具备的能力,别人也都具备,单位里的竞争,很大程度上,比的就是人脉关系了,如果她离了这个单位,靠她原来的这些技能,在社会上是不能很好的立足的。要命的是,这个什么副局长,竟然看上她,他就在这个单位里,在这样的位置上,而她一个小小的办事员,对她的控制力和影响力那是绝对的。
这时,我的脑子乱乱的,呆了一会才把线索理清楚。我问她,你到底怎么想呢?她说,不知道。这时,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那个局长打来的。我说,把他叫过来,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她有些怕。我说,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发生肢体冲突的。最后,她答应叫那人过来。那人在电话里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过来。在等那人的过程中,她有点兴奋的对我说,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她都觉得我是个男人。我苦笑,这好像是在宣布我已经失败了。
那个副局长来了,看样子不止40岁,眼圈有点浮肿,腆着肚子。那人不愧为官场、情场老将,过来了,一言不发。我先向他发难,对他说,别人都快要结婚了,家里面的老人都说好了,你这样进来插一脚,破坏别人的幸福,破坏双方家庭的幸福,伤害老人的感情,是很不道德的!他听我说完,开始强调他和她的所谓感情,说女人最需要一个家庭,而他可以给她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庭,而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还不算结婚,任何人都有追求她的权利。当惯了领导,没理的事情也被他气壮如牛的说出来,脸皮真的是超厚。她在一旁只是哭。当然我也有些阵脚乱,毕竟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又是面对如此一杆身经百战的老枪,我也说了些比如他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又是受了感情创伤的人,不要再来伤害她了之类毫无意义的话。3个人扯了一会,也没扯出个什么来,最后,她说,她要请假出去走走,先好好想一想。并请那人就请假的事在单位里帮她一下,其实意思就是要他在单位里帮忙,不要算请假,免得扣奖金。那人说,少来,现在不能帮这个忙,等以后再帮。唉。女人!最后,她决定去上海玩几天,理由是没有去过上海。那人似乎对她决定去上海颇有意见,说何必跑那么远,在昆明购购物,散散心还好点。
晚上我送她回家,在路上,我对她说,我希望她同他继续保持原来的距离,我们按原来的计划,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唉!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开车送她到单位上班,然后我再去上班。去的路上,我跟她讲故事,说早上出单元楼,遇到邻居家两口子带着小孩跑步回来,那小两口子,我认识,都是一起闯荡过来的,一起建立了家庭,他们多幸福。我们两个,一起奋斗,一起建立一个家庭,家是自己建起来的,不是别人给的,那将会对幸福有一种归属感的。况且我们的基础并不差,在这个城市里面起码也还是算中上等的了。创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只要两个人向好,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样的道路很多人都走,证明是会获得幸福的,为什么要选一条和常人不同,甚至危险的路?那个什么副局长,和他的发妻结婚那么多年,肯定也是说过不少海誓山盟的话,当时决心很大,才会走到一起的,现在成这样了,而且你也怀疑他曾和其他的女人有过暧昧的关系。这样一次、两次反复的人,难道就不会犯第三次,难道就不会犯在你身上?她想了想说,她经常就走异常的路,经常就没有处在一个常态。我不知道她是说以前还是现在的状态不是常态,但我知道她目前已经迷进去了,状态大概和正在参加传销或者练那些什么功的人差不多。只好说,你再冷静想一想,你现在和半醉的人差不多,叫着自己醉了其实还没醉。说多无用,送她到了单位。
她在上海呆了3、4天,要我向她家里面撒谎说是去出差了,不能让家里面知道。我知道这时稍一不合她意,她的天平就偏向另一边了,只好答应她。她从上海回来的那天,我告诉那个副局长,做人要讲道德,做事要考虑后果。他大概听进去了。第二天,他发来短信告诉我,他已经向她表达了退出的意思。这不过是他的一个策略罢了。直接硬碰硬的和我对着干,他一怕名声上不好听,二怕真的遇到个暴脾气的,真的吃点什么亏。这样一来,他倒还表现了高姿态,造成一种假象:我们两个的事,要散伙也是自己散的,和他无关。果真,她从上海回来的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她还笑眯眯的。第二天就对我态度恶劣。我说,你真得好好想想,不要像那些搞传销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答应我考虑到年底。
这段时间,她的父母一点都不知道内情。只是觉察出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她父亲就来问我,我只好说,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但是我们自己可以解决好的。倒是苦了我的父亲,老父亲先知道了这件事,他看出了我神色不对,在他的一再追问下,我只好和他说了,父亲有时会想不开,认为是他介绍相的亲,他有责任。我只有不断的安慰他,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以前这些事情,他又有什么责任。
在她考虑的这段时间,她的脾气时好时坏。我尽量不和她发生冲突。我们有过一次辩论,她说,两个人要结婚,只要感情好就可以了,其他的都可以不用考虑。我告诉她,他们以前的感情,她自己有没有好好的衡量过,他爬到这么一个位置上,没有点口才,没点手段是不行的,他能够让那么多人听他的话,在你们这种单位,这种环境下,要说服你跟他一起过日子,太容易了,但是要是他的想法要是一转变,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甚至会毁了自己,你跟着他会永远失去自我的,变成一个附属品;她只是说,不会的。
有一次,她说起,那个副局长老爸1年前就已经死了,在他离婚后,他老妈希望他能找一个贤惠,能持家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变的擅长持家,几乎每一次,我去她家,她的房间乱得一蹋糊涂,找不到可以坐得下去的地方。我希望她以后能够和那个挑剔的昭通老太太和睦相处。
还有一次,那个副局长居然还在短信里和我狡辩,说他已经说退出了,这事和他没关系了,我告诉他,你在街上拿刀捅了一个人,然后把刀子拔出来,还说没杀过人,谁信?他大概是觉得谎言被戳穿了,气急败坏。在这段时间里,她的口气,变得和他一模一样,说,我们两个之间今天成这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两个之间,本来就有问题。我对她说,你摸着良心想一想,我哪点对你不好。结果,她想了半天,说出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她觉得我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最后,到了年底,她告诉我,她想好了,她决心分手。我说,祝福的话,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你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寻常,风险也最大的路,这条路上,没人能够帮你。强者自助,圣者渡人。无论以后怎样,你一定要坚强,永不失去自我。好自为之吧!
她的父母最终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她的母亲老泪纵横,当着我的面就哭起来,她的父亲气得几顿饭都没有吃。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他们对我保证,绝对不会允许她和那个副局长好的。我也只好安慰他们说,她真要横下心,你们拦也拦不住,放心吧,你们见到他,绝对会喜欢的!起码比我有钱。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今年春节,看了一遍老片《肖申克的救赎》。一些镜头,影像越来越深刻:
告诉囚犯,“把灵魂交给上帝,身体交给我”的典狱长。
最终相信“fearcanholdyouprisoner·hopecansetyoufree·(恐惧囚禁人的灵魂,唯有希望才可自*由)”的red,而他,最终确实获得了身体和灵魂的自*由。
更多的,则是那些内心痛楚、被控制和左右的囚徒。她,何尝不是一个被困住的囚徒呢?"thesewallsarekindoffunnylikethat·firstyouhatethem,thenyougetusedtothem·enoughtimepassed,getsoyoudependonthem·that"sinstitutionalizing·"
这是规则(包括潜规则)的力量,日渐被同化的人们还有勇气去怀疑吗?她周围同事对领导的盲从,对权力盲目崇拜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影响着她的想法。当然,在这个单位里,比起外面的人,她确实是不用付出太多的努力也可获得可观的实际利益(旱涝保收的工资奖金、廉价的集资住房、社会保障),找到一个可靠的领导,当然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是,假如把她放到社会上来,凭她的本事,凭她的历练,她甚至不能自己谋生。她,对于这样一个环境,从最初的恨它、习惯它、到最后的离不开它。像那可怜的老图书管理员brooks,在监狱里度过了大半辈子,一旦刑满获释,还真希望闹点什么事,以便继续留下来。最后brooks,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给他身体的自由,可他的灵魂呢?只能选择从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消失……
救赎?谁来救赎,谁能救赎?
-全文完-
▷ 进入麻点猪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