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关闭的眼睛
题记：
你的名，就是一个字。
一个厚重又温暖的字，比生命还重。
想起它，夜晚是亮的；
打开它，那中心的内容，就是生命的内核——
爱。
生命的最后一刻，你将角膜捐献，使两个人重见光明。
一个高贵的灵魂远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长留人间……
2006年4月25日上午，深圳殡仪馆。
没有哀乐低回，只有你深情的歌声，一次次响起。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
折射出一片斑驳，映在你安详的脸上。
鲜花丛中。你，向这座城市、向无数深爱着你的人，惜别。
天空飘着祥云，无数的千纸鹤，在风中轻轻舞动。
灵堂内，东北姑娘金凤，长跪不起；
那双刚刚移植了你角膜的明眸，分明闪烁着你的微笑。
灵堂外，人们怀抱鲜花，一团团，一簇簇，粘满泪水。
所有的敬仰与思念，自眼角奔出。
这世界上快要消逝的那份真情，正牢牢地握在你的手中。
遥远的山那边，150多个“干儿女”，
点燃蜡烛，放飞纸鹤，送你最后一程。
那点点烛火，是孩子们脸上的表情，眼里的光芒；
是一声声无言的呼唤，是对你的爱和敬仰
你如盐一样结晶的生命，在150个孩子的心脏里，跳动。
一把提琴，操在乐师指尖，光阴便融化了；
一只画笔，挥在画师手中，冬天便盛开了；
而一首歌，唱在你的心里，生命便永恒了。
你的精神，渐渐升华为一级台阶。
站在台阶上，人们重新找到了生命的高度。
一个高贵的灵魂远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长留人间……
还记得，那个布依族小女孩吗？
瘦弱忧郁的孩子泪流满面：
“我一个人生活，交不起学费……”
你搂住孩子。从此，孩子的心不再空，天不再暗。
山路中偶遇的那个少年，你也记得吧？
刺骨寒风中，你脱下大衣，穿着单薄的衣衫决然而去。
孩子跪在路上，向你远去的身影跪拜……
在这里，远离城市，隐藏着许多难以诉说的痛
在这里，扣下头，和泥土相连。神就在心中。
你很清贫，却又是多么的富有。
犹如一滴水，放入广阔的海洋，犹如一颗草，点燃绿色的希望。
你和你的歌声，像一面旗帜，插遍荒原的每一片土地。
我已经感觉到，静谧的氛围后面，春天碧绿的呼吸。
“我第一次知道伟大可以这么具体，爱心可以这么博大。
爸爸呀，你是怀着怎样一颗博爱仁慈之心啊……”
王维珊的这封来信，你看了又看，孩子读懂了你。
“是啊，你怎么从来就不想想自己、家人呢？”
下肢截瘫的胡诗词，从湖南赶来，在你的遗像前痛哭失声。
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实现大学梦，7年，你捐助8万多元。
在病魔吞噬你生命的时刻，还不忘拿出1万元给他。
不必去想，做了好事会不会有回报。
但也应该在不自苦、不自恼的情况下去做啊！
你独自承受着寒冷，却把温暖留给别人
各种各样的灵魂，在我们无法看见的空间或飞翔、或静止。
生命，无法留住时光，是化成泥，还是做一盏灯？
读懂了你，也就读懂了自己。
深圳——贵州。
十年的守望相扶，十年的生死绝唱。
为这些穷孩子，你倾尽所有，捐资捐物300多万元。
在你查出癌症时，你的背，摞上了17万元的债。
女儿入托，只能挪用老人微薄的养老金。
你的爱心，化一片绿叶，怀着黄金离开家，带着星光回到家。
你应该清楚，你的前面，许多人正沫浴着阳光。
携一段希望，寻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走进一颗心。
你告诉人们该去的地方，告诉一个做人的秘方。
一个高贵的灵魂远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长留人间……
“我做这些好事，心里有多快乐，不做善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你这样悄悄地告诉妻子。
这是淡然的骄傲，这是平静的幸福，
这是一颗心无私的奉献，就像秋菊开在风中捧出自己的美丽。
爱，在你的心中生长出厚厚的茧，最终沉淀成坚实的岩，
支撑起，不会永恒但却异常美丽的生命。
你思想中折射的美丽，需要多少人用一生去仰望。
“你看，丛飞的角膜晶莹闪亮，水晶一般。”
你走的那一刻，姚晓明拉着你的爱妻邢丹，一声声呼喊着你。
你静静地躺在花朵中央，表情朴素安详，像一个天使。
不，你就是天使！你在说：我是世界上最快乐的那个人。
你没有离去，春天来时，你善良的花瓣，
会弥漫在178个孩子跋涉的曲径中。
我听见你停止的心脏，依然在熊熊燃烧。
“爱星乘风归去，爱心永驻人间。”
贵州的一位校长，抱着这块沉重的纪念碑，泪流满面。
你的遗体，抬出医院的那一天，
白发苍苍的妈妈，将你从头摸到脚，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温暖的手掌，留下永远的伤痛与泪痕。
湿润的抚摸下，谁的眼睛，能够善意地睁开，注视泥土的尽头……
有人会被泥土掩埋，也有人会把泥土，隆起――成山。
你去了，300多万的爱还在继续；
你去了，178个孩子站起来，他们会用悲伤把自己的骨头变硬。
你去了，33万人网上的殷殷祝福，化作一股力量。
你去了，17万的欠款还挂在帐上，等待偿还。
流星划过，醒了多少人的梦？！
觉醒开始，往往是在夜接近终点的时候。
许多人的面孔在眼前消失，唯有你，你的亲人，你的秘密。
一一走来，在睡的阴影中，开始疼痛。
一个高贵的灵魂远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长留人间……
一颗草，从春天一直绿到枯萎。
红尘已去，你躺在褐色的土地上。
我疼痛的缓缓低下头——你，真地走了……
把一个虚弱又伟岸的身影，塑在每个人的心里。
感动的泪水，足可以让每一个渴望的生命窒息。
死，是一个动词，一种速度，已渗透的过程，
将人生的美与丑，高尚与卑微，合而为一。
历史与未来，死亡与新生，你把他们染上了同一种颜色。
你短暂的一生，坦然而精彩，顶天立地！
你有多少澄明的时光，汾洒在生命的路上。
你穿过的那些日子，无法使人遗忘。
一条路，被你走出来，还会有人接着走。
这个夜晚，我走失了自己，身与心被雨淋着。
我在文学与音乐的内部，寻找你不朽的容颜。
坐在光荣与现实的车上，我知道，我是胆怯的。
在你澄澈的心灵面前，我混浊得像一杯，经过电解质的水。
是的，我已将虚伪掩藏，在我枯萎的诗歌里。
你用绿色的藤蔓和火焰的枝条，点燃我赤luo的灵魂。
我的左手是泪，右手是水，要我怎么环抱？
才能抱住地平线上，那个渐走渐远的身影？！
骨头拦腰断裂的声音，像尘土一样，落满我的四周。
我轻轻地呼唤着你，你正横躺在夜的腹部，
静静地燃烧着那些美好的愿望。
你动听的歌喉，昭示着一种独具韵致的风景。
我们将在路上，继续走着。
孤独的血液燃起迷茫之火，谁能真正赢得短暂的荣光？
没有踌躇的时间了，通往善或恶的道路就在脚下。
土地隆起的地方是丘，你躺下的地方是山。
我要赶在春天之前，到达那座高山，没人能阻止我的追随……
一个高贵的灵魂不惊动一只安睡的小鸟，远去了……
一双明亮的眼睛，点燃无数人的黑夜，永留人间……
后记：丛飞，原名张崇，1969年10月生于辽宁省盘锦市大洼县庄台镇。初二辍学，后进入某银行担任出纳，后考入沈阳音乐学院。1992年毕业后到广州，两年后来到深圳，后任深圳市义工联艺术团团长。1994年8月，应邀参加重庆举行的一次失学儿童重返校园义演，开始长达11年的慈善资助。资助贵州、湖南、四川等贫困山区178名贫困儿童。丛飞生活在农村，家中并不富裕。他把仅有的钱都捐给了山区上不起学的孩子们，而他是个演员，却只有一套像样的演出服。自己生病了，舍不得吃好药，靠去痛片撑着。
2006-10-30于北京初稿
2006-11-7于北京完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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