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文字是为了纪念和遗忘
当纪念变成缅怀
当遗忘沦为深藏
面对记忆
我笑出点点泪光
想起一个朋友的文字
我们活着
微笑可以是假的
坚强可以是假的
爱情可以是假的
友情可以是假的
但是眼泪一定是真的
因为只有自己知道
心里的伤口是疼的
《一》
十月,菊盛开的季节。朋友送来一盆菊,淡淡的黄色静静的散发着它的淡定和执着。“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喜欢菊的淡,淡在荣辱、诱惑之外,却又淡在骨气之内。“聪明的丫头,送我盆菊,这是想让哥哥随时念着你啊!”谁的话?子韧!这个原该让记忆冲走的名字,为何,至今依然清晰。
张子韧,不认识他时,这就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的帅气据说可以吸引下至18岁上至80岁女人的视线;他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刚过35岁的他早已身价千万,事业涉及到餐饮、服务、文化各个领域;他的家庭至今还有人津津乐道着,他的太太出身豪门,当初的婚礼轰动了小城,很多人涌上街头,只为了看一眼那长长的送亲队伍。我们那里的习俗,女方的嫁妆,要在结婚前一天,送到新房,送亲的时候鼓乐齐鸣,鞭炮齐喧,谁家的嫁妆多,谁就会很有面子,那支送亲队伍是小城有始以来最壮观的一支。各种电器一应俱全,整套的高档家具更显示了主人尊贵的身份。最吸引大家的是最后面那辆捷达轿车,在80年代末的时候能够陪嫁一辆轿车想不轰动都难。
这样一个男人,十多岁的年龄差距,原本应该属于我的生命之外。而命运之神总喜欢不时的和你开个小玩笑。大学刚毕业还没联系好单位,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广告公司积累经验。进去了以后才知道,朋友的朋友只是负责人,真正的法人是子韧。工作一个多月的时候才见到他,因为是新人,经理特别的向他介绍了我,恭恭敬敬的叫声:“张总好!”他微微的点下头,彼此没有别的交流,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则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经理交给我一把钥匙:“紫桐,这是张总办公室的钥匙,他的意思是让你每天早上去整理一下。”极不情愿的接下钥匙,什么呀,人家应征的是会计,又不是小妹,干嘛要我去整理,家里都没打扫过卫生呢,唉,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的办公室比我们高一层。这间办公室极尽奢华,全套的高档办公用品,因为没有人气,散发着阵阵寒意,打开窗户,早上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挥洒着它的光芒,温暖着我阴晦的心情,哼着小曲,我开始整理。这里,他应该不常来,因此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简单的收拾一下零乱的报刊杂志,再取些清水擦擦桌子,桌子上居然有支秃头的铅笔。常常,把不开心的事用铅笔写在纸上,然后擦去,告诉自己已经过去,难道,他也有这样的习惯吗?找来刀子,仔细的把铅笔削好,摆放在他右手的地方。整理完了,环视四周,窗明几净,还有暖暖的阳光,不错!好象,还是缺少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他又来了,走到我桌前说:“谢谢,整理的不错,小时候常削铅笔吧,削口很漂亮。”
《二》
下班回家发现厅里多了几盆菊花,妈妈买来的,才想起,子韧办公室缺少的是花草带来的生机,中午上班的时候,从家中抱了一盆菊,摆到子韧的办公桌上,下午和经理请示了以后又去花市搬回两株散尾葵,这间办公室终于在豪华中多了人的气息。
再见子韧已是两天以后。那天,和朋友去看场电影,散场了以后,路过单位,想起新买的唇膏放在办公室了,决定上去拿下来。子韧办公室的灯亮着,院子里没看到他的车子,不记得自己有开过灯啊,拿出钥匙打开他的房门,室内,烟雾弥漫,子韧正趴在桌上,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张英俊的脸有些苍白,眉头深锁,那是难以掩饰的痛苦,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按着胃部,想起曾在他的抽屉中见过一瓶西米替丁,爸爸的身上也常备这种药,他应是胃病犯了。找出那瓶西米替丁,还好,没有过期,取了两颗看他服下,然后,我静静的坐着,等他度过疼痛。
悄悄的打量着他,头发有些零乱,敞开的衣领下很明显的一道道抓痕,因为疼痛,魁伟的身躯蜷缩着,这一刻的他如此无助象个饱受委屈的-----孩子。心中莫名的涌起一阵酸楚,不由的蹲在他面前,轻轻地握着他抚在胃上的手,希望温热的手温可以传递关怀。
十多分钟过去了,他的脸色恢复如常,用手碰碰桌上的菊,他说:“谢谢你,紫桐!布置的不错。”我笑笑,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倒杯水端给他。这才注意到,桌上,一张白纸,上面是他用铅笔零乱的写着:家庭、责任,和一些自语。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悄悄的袭来,打开皮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擦,轻轻的放他桌上,我说:“张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再给他打扫办公室的时候,桌上放的还是昨晚的那张纸,曾经发泄式的语言已经擦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给我的留言:紫桐,贴心的小丫头,给我个机会答谢一下你的照顾吧。微笑迅速占领眉梢嘴角,我拿起笔匆匆写道:普通的答谢,俺可不接受。
十点钟左右,他来了,和我们打过招呼,径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两分种后,我桌上的电话响起,拿起,电话那头是他爽朗的笑声:“哈哈,贪心的丫头,下班后,一起去吃个饭吧”
从那以后,子韧经常请我吃饭,接触多了,发现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的习惯。很多时候我们会同时冒出一句话,同时提议去一家餐馆,同时点一道菜,烦心的时候,同时取出纸来记下,然后争着同一个铅笔擦一点点擦去。“如果上帝愿意再赐我一个愿望,我希望他能请允许我一直守护着一个曾经在我无助的时候,给过我温暖的妹妹。”这是子韧常说的一句话。他用了妹妹,无心?还是故意?面对这个成熟、帅气,有家有业的男人,我知道,我们一直都交往的小心翼翼,谁都不忍心后退一步,谁也都不敢向前再迈一步。妹妹就妹妹吧,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子韧桌上的菊枯萎了,我要拿出去丢了,换盆兰草。他收集了落败的花瓣,让我再去买盆菊,他说菊花象我:人淡如菊,心素如简。他说:“聪明的丫头,送我盆菊,这是想让哥哥随时念着你啊!”
这天,又和子韧出去吃饭,却意外的遇见了他的夫人和女儿,他的太太,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算是这个小城的名人了,美丽的外表加上显赫的家世,这是个笼罩在光环之下的女人。很多年过去了,精心的保养下,她依然美丽,只是冷冷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我们并作一桌吃饭,整个用餐时间,子韧一直柔柔的注视着女儿,目光中写满了宠爱,可是他和夫人之间却客气的超越了相敬如宾。吃完了饭,我们各自告辞散去,一个人游荡在街头,子韧的眼光一直在我眼前交错,对女儿的爱和对夫人的客气。一时间精神恍惚,竟没注意下雨了。
好象,有些感冒了,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晕晕的,坚持去了单位,总感觉很冷,身子不停的发抖,经理看出了我的不妥,要我回去休息,我说算了,快下班了,还是坚持一下吧。他不再坚持让我回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让我穿上,没过多久,子韧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去了,他递过一份合同,浏览了一下,是给我的合同,待遇很优厚,可是,我爸爸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在私企工作的,这里对我而言,只是个积累工作经验的地方。表明了我的意思,我说谢谢张总,抱歉,这合同我不能签。
抬起头来,发现他一直盯着我身上的外套,我解释着:“我,好象感冒了,有点发冷,巩经理见我可怜,借我穿的。”他没说话,一直盯着我的外套,轻轻的叹头气,我脱下那件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涕,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我身上,命令我坐那等他,自己匆匆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些感冒药、抗生素还有一颗棒棒糖。握着那颗棒棒糖,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任由泪水一滴滴落下,而他,则站在窗前不停的抽着烟……
还是病倒了,高烧烧到了40度,妈妈说,我烧到人事不醒的时候一直哭。请了一周的假,再次回到单位我带着自己的辞呈。走进子韧的办公室,最后一次帮他削了铅笔,整理了房间,取出辞呈,放他桌上,上面压着他办公室的钥匙和我的铅笔擦,记得子韧说过,他喜欢我铅笔擦的味道。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子韧站在门边,没注意他来了多久,对着他深深的一鞠躬:“子韧,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是,我第一次在单位不叫张总,而是叫他的名字。他哑着嗓音问:
“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丫头,我给。”一贯冷静的他开始用吼的。
我想要有个人可以毫无顾及的爱我,我想要一份不用时刻压抑的心情,我想要一个可以在阳光下拥抱我的爱人。可是,这些,我能够要求吗?我不能!因为,我还没有勇气让自己成为小城的话题;因为,我还没有力气承担那么多人的痛;因为,我的爱还不够弥合一个破碎的家庭;因为,我忘不了子韧看女儿的眼神;因为,这样的我不能去撕裂一个孩子的世界;因为,我象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子韧;因为,我贪心的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永保这份美丽……
“对不起,子韧,你给不了,对你,我什么也不想要。”
他走过来,抓着我的肩摇晃着:“你这个可恶的、敏锐的、聪明的丫头,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教我该拿你怎么办。”我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张熟悉的脸,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刻终要到来。
转眼,到了我23岁生日,离开子韧已经两月有余,这段时间里爸爸帮我安排了体面的工作,我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皮包里少了铅笔和铅笔擦,生活告诉我有些记忆是终此一生也擦不掉的。下班的时候,传达室的师傅说有我一封信,拿过来,是,子韧的笔迹!打开来里面是张贺卡几行小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泪,无声涌下……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7-3-16 12:37:5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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