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乃生命之源泉也。
有人说,生命之根,是枯黄而又失去绿色光泽的小草上所滴落的露珠,是崛岩石壁旁的雪松。但我确认为,这只是生命之根所呈现出的奇观。真正的生命之根是隐形的,是常人所不能发现的。没有根,就不会有蒸腾作用,更不会有枯草上的那滴露珠。没有根,就没有昂扬的雪松。根,是无私的,可又有多少人能读懂她眼神中的遐想?“根,埋藏得很深,不是因为她丑陋,而是为了树的需要。”这是根的灵魂的独白,这魂是红花间的绿叶之魂,这魂是鲜嫩荷叶下的春泥之魂……
生命,不仅仅是肢体、呼吸、繁衍,还是蓝天、江河、山脉,更是意志、信念和奉献。
对多数人而言,一旦停止呼吸,大脑就会死亡,这就意味这生命的结束。然而,对我来讲,生命是延续的,随着岁月的飞逝,越发的生动精彩。
在学校的食堂和小卖部之间有一棵老榕树,一个人双手很难合抱。她那高大的身躯毫无顾忌地向四周伸展着茂盛的枝桠,浓密的树叶几乎遮掩住了两边的屋顶。树上是鸟儿安家的天堂,树下是孩子们嬉戏的乐园。那浓浓的绿荫也是大老爷们在炎热的日向往的所在。这棵老榕树原是一棵野生的,从建校时就与高高的围墙站在那里,也算得上是学校的元老了!学校的老师换了一拨又一拨,学生走了一届又一届,而她却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守望,静默地迎来绚丽的朝霞,安详地送走灿烂的黄昏。
离榕树十来米处是教学楼,我每日到教室上课必经老榕树的身旁。清晨,我呼吸着泥土所带来的清香空气,路过她的身旁,看着她那浓浓的绿衣裳,心也跟着跳动起希望的旋律。偶尔滴落冰凉的露珠,那是她送给我的早餐佳酿。听着树上鸟儿们卖弄着清脆的婉转的歌喉,心情为之愉悦。即使是阴霾的雨天,看着仍在树枝间欢快地穿来穿去的鸟儿傲然迎着风雨,心也有所感悟,教室里也会因此飘出朗朗地一句:“我们无法掌握天气,,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刹时,教室里的每一个心房都会变得阳光灿烂。每日上完课,我拖着疲惫的双腿,每当经过榕树时,我一定会靠一靠。她静默着用坚实的身躯托住我累坏的身子,用茂枝浓叶给我挡炎热遮风雨。树上的鸟儿可就顽皮得多了,也许是不乐意与我一起分享老榕树的溺爱吧!趁我仰望之际故意丢下一堆鸟粪,落在我扑满粉笔灰的芬脸上。然而我却不忍心呵诉它们,谁叫我早已依恋上这棵老榕树了呢?爱树也及鸟吧!春天,老榕树让嫩芽告诉我,寒冬过去了,快抓住春的播种脚步;秋去,老榕树让飘舞的叶儿告诉我,收获的季节过去了,该重新播种了!我就这样和老榕树相伴着送走了守望岁月时匆匆的脚步!
今天,我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上完课,我低头来到榕树下,想要靠一靠,却不料是满地的残枝落叶扑入眼眶。我惶惶不安地抬头望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十分震惊——我的所爱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悲壮地指着苍穹,几只鸟儿围绕着树干不停地悲鸣。更惨不忍睹的是粗糙而厚实的树皮从树根起全被剥光,那惨白色的躯干如被盗掘的坟墓中白森森的人骨。我强抑心中的愤怒,跑到小卖部去质问:“为什么要砍了这棵树?”小卖部的人漠然地告诉我:“是学校决定砍的。榕树长得太茂盛,挡住了食堂的光线,落下的叶子也给小卖部的园子做清洁带来许多麻烦。”原因就是那样的简单——有些美,在不喜欢她的人眼里却成了毁灭她们的孽缘,那被人所赞美的绿荫竟成了老榕树被砍枝剥皮的罪源。我欲哭无泪!人们因为我的反常态度,笑我是个疯子,是啊,谁会这样在乎一棵树的存在?同老榕树一样卑微的我,又能把他们怎么样?——我这样一个不懂人却懂树的疯子!一个被砍去了心灵寄托之树的疯子!
我憋得难受,真想痛哭一回,可我没有眼泪。我不明白砍树之人为什么做得这样无情——他们不仅砍去老榕树的枝干,还那么彻底的剥掉她的皮?我的同学告诉我:“剥了树皮,树就不能充分吸收和保藏水分,也就不会在发新枝,这样就会彻底的死掉。”我终于明白,原来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不让她在有重生的机会!即使来年是春天,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彻底绝望了!
中秋之夜,我来到老榕树旁,在冰冷的月光下没有婆娑的影子,惟有那快干枯的躯干孤独地指者苍穹,控诉着她给了太多的阳光雨露,使自己惨遭灭顶剥皮之灾。我用手颤抖地抚摩着月光下白森森的树干。忽然,我感到手摸到的是冰凉且湿润的水珠。我的心猛然一阵疼痛:“老榕树,是你在哭吗?白天我怎么看不见你的眼泪?难道是你不愿让别人瞧见你最后一滴眼泪?这难道是你在告诉我,不要在那些残忍的人面前流泪?即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老榕树,我不明白啊!为什么贾平凹先生在月光下能找到他那棵被雷劈了的爱树生命的源泉,而我却找不到?”惨白的月光而下,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冷夜的风也逃之夭夭,没有谁能告诉我答案?
寒冬来了,我是那样渴望着走向光秃秃的树干,可又是那样的害怕。但我仍然不停的走着,仍然习惯性的抬头望望,始终都不敢在靠一靠!恩师看到了我整日失魂落魄,无所事事,便问我遇到何事。我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声的问着她:“被砍得只剩下主干而且从根剥了皮的树还会活吗?”我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很愚蠢,但我仍然希翼着点什么东西。恩师诧异地望着我,淡淡地回答道:“当然不能活了!这是一种彻底让树死去的砍法!”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也许是被我的伤感之情所感动了吧,她又温和地问:“被砍的是棵什么树?”我悲哀的回答:“一棵老榕树!”恩师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她不会死!她的根还活着。”“她没有死?她的根还活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给震撼了!恩师接着说道:“榕树的树命虽贱,生命力却及强。除非挖断她所有的根,否则春天一到,她的根仍然会发出新芽,从土里钻出来……”恩师坚定的话语和真诚的目光告诉我——这是真的,为了不让她看见我那不争气的泪珠,我匆匆的低头谢过她后,噙泪跑开了。那句“只要根活着,她就不会死”在我心中仍猛烈碰撞着、激荡着。
生命的源泉在于根。每一棵树,有根才会有枝叶,即使是残根或断根,其生命也从未熄灭过。因此,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生命之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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