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一次走马观花，桂林于影象中只是被美丽山水包围着的启门开窗见岭的一座城市，留下了点滴不很明晰的记忆……漓江两岸峻峭嶒崚的重山、飘忽迷离的白雾，那时还能见到很多或盘旋在头顶或安静地停留在竹筏上乖巧的鸬鹚，也随时间的过往，在记忆中淡去。

这个烟花三月却能再次去短暂地感受一下桂林。

一、夜过桂林

只有两天双休日的时间，可谓时间金贵不舍昼夜。

为了不让宝贵的白天生生浪费在赶路上，周五下午一下班，全体同仁便集体就餐，天擦黑时上路。车窗外，轻寒缠绵，朔风呼啸，春雨蒙蒙，车里却是歌声缭绕，激情澎湃，想必每个人心中激荡着同一种情绪，希望第二天一定要风停雨住。

从湖南到广西，汽车在黑暗里穿行了五个多小时，午夜时分，在进入桂林市区后，已经疲惫萎靡的精神，因桂林旖旎幽然的夜景而变得欣欣然。擦去车窗上迷蒙的水气，溢彩流光的澄明街灯交相辉映，错落有致的特色建筑鳞次栉比，清爽洁净的街衢纵横交错，车辆流水般川流不息，一切都似盛开在凡尘静幕中清雅的夜来香恣意泛滥。

中山中路想必是桂林市最繁华路段，马路一边，橘红色的夜宵帐篷整齐划一地伸展着，似一条彩色长龙在蜿蜒，如此壮观的景致，不是在桂林应该难得一见。我们的目的地是阳朔，虽不能下车，不能听见商家鼎沸的吆喝声，也看不见游客们笑逐颜开地杯盏觥酬，却能从流动的生动画面里感觉这座名扬世界的城市夜晚跃动的魅力和白昼真实的繁荣，不确定这条宽阔的中山中路有多长，可能因为暗怀，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继续朝着阳朔方向急驶，直至通明呈祥的夜色渐远，深色夜阑下，丰满而突兀高耸的山石隐隐绰绰，桂林流光的喧嚣也在黑暗中慢慢隐去，有些不舍桂林夜色的娇媚迷离和宽敞帷幕下上演的一出出夜的精彩，一如人生，总会与一些感觉的短暂美丽擦间而过，容不得你温婉地流连和惺惺相惜地抱拥，便不得不把凝视和回望永久地留下，或许从此不再，然，因缘如是，无论何事、何人、何情。

想起前些日子，陪同远道回乡的哥哥们有了一次短暂的南岳之行，从市区驱车四十分钟就能到南岳。那日，一路上，挑花粲然芬芳，带雨李花把国道两旁铺满了仙境的繁华，绵延不尽，缭乱了眼眸；南岳大庙里，信女善男，梵音袅袅，香火灼灼，自不必说。只是惊诧于供奉老子的道观外那两朵皎洁的茶花，阳光下，暖玉般的妆容，婉若凝脂，丰腴妖娆，玉洁冰清，自然天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端详、轻嗅，爱不释手，虔诚地把她收于镜头，视野里也长满了人们堆着春天茶花流凝的笑容……那时，也只能无奈地把瞬间对绝美的依恋、萦怀和眷奢做最后一次深深的回眸和祈望。

夜色桂林已经慢慢躲在了身后，天明时，久居城市的我们将怎样去面对万丈青天之下的层峦叠嶂和绿水扬波，又将发出何等的感慨和喟叹？因为夜里能包裹和藏匿多少神秘、奇绝和瑰丽？

二、阳朔烟雨

后半夜了，车缓缓驶进阳朔，充当临时导游的同事，指着不远处一片灯火阑珊的地方告诉我们，那儿就是西街。若不是第二天因为醉酒熏浓，这个“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感受的阳朔西街，从褒到贬，评价不一，但是西街所具有的异国风味、小资情调调和出来的那种别样滋味，却是很多人希望亲身体验的”，在自己的笔下该是怎样一番景象？不能酣畅地诉说西街，这确是此行桂林的一大憾事。

在一个叫“名兴酒店”的地方休整，酒店并不起眼，房间内却是樟木地板铺垫，却也洁爽，在群山绿水环绕的阳朔怀抱小憩微睡，舟车劳顿的身沉下去了，心却随着浸洇的渴望飘飞进阳朔的秀丽之间……晨曦微明，拉开窗帘，扑面而来的是烟雨迷茫广袤灰蓝的苍穹下峻挺的山峦和相映成趣的住宅，巍峨的峰峦使得民居显得尤其精致，一切皆能触手可及；面对此番生动所在，心也为之感动，情为之泰然，身为之祥和；有言，你的心在哪里，风景就在哪里，宁静就在哪里；我们在尘间那些长夜的祷求，没有止息，为的什么呢？六根未净，苦海无边，然，仅在这一刻，心会净化得一尘不染，再厚的重帷，亦挡不住阳朔春的山水……

草草填充了桂林米粉和桂林糍粑，临时导游给我们安排的第一项特色活动——骑自行车自助游，这在阳朔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同行的姐妹都各自选了一部女士轻便自行车，唯我，业已中年的女人，换上轻便的牛仔服，扎好右腿裤脚，和同行的男士们一样选了赛车，在这样一个绿水青山所在，体验一下真正的户外运动，找回昔日的矫健和灵动，应该是一件赏心怡情乐事，好在自己还算身轻如燕，即使小有体力的不足。

山风席席拂面，一路骑行，首当其冲。沿路群山环抱，嵯峨逶迤，妆成碧玉萦怀，流云和青山嬉戏；不时还经过遇龙河身旁，碧波绿水漾溢清流，舒缓宁和，时而，原始灿烂的原生态山歌声，从遇龙河飘来，清脆入耳；斑斓的野花纷呈，迎春花绽开轻颦浅笑，婉柔矜持地迎送着天南地北川流不息生动的美目笑靥，对农人收割着丰美的鱼草报以纯脆的赞许、微笑。

一路上，惊叹玉洁冰清的柑橘花与养目橙黄、沉甸甸的柑橘同在一个时刻挂满枝桠，是季节繁盛的激情使得还来不及采摘头一拨累累果实又将急切地生发新的收获？还是朴实的当地人不忍心那么快结束醉满枝头的春华抑或停止覆盖在心中的秋实？也见梯田阡陌纵横，梯田的面积大不过一亩，小的只能插下两三行禾苗，因山就势，形成了“小山如螺，大山如塔”般优美曲线，如练似带，气势恢弘，美不胜叹。

多雨的烟花三月，山中天气阴晴难料。少倾，便雾霭迷蒙，便有稀落细棉的雨点飘下，峥嵘秀丽的山影也躲进迷雾幻境，同行的人都穿上了雨衣，惟独我没有，依旧面朝青天白雾，纯良敦厚。山色空蒙雨亦奇，山因雨雾而奇崛，雾因山潜而迷离。车队还在鱼贯行进，依然享受着喀斯特地貌荡漾的清风细雨，依然凝瞩着遇龙河徜徉着的玉带游龙。

三、攀爬漂筏

晌午，短暂的细雨停歇了下来，弃车休整片刻。临时导游是位铁杆驴友，深谙阳朔户外攀爬的路径，组织我们一行人开始攀爬“土匪洞”；“土匪洞”正是骑自行车自助游的必去之地。从山下远远望上去，“土匪洞”外形极像一对于明丽的蓝天白云下嬉戏亲吻的甜蜜鸳鸯，当地人亲切地称她为“鸳鸯亲嘴”，可正是这样一个温婉轻柔的名字，对于我们走惯了平川的人，攀爬的过程竟是险象环生，除了户外攀爬爱好者，对于“土匪洞”很少有人探脉问津。

由舒缓至险峻，“土匪洞”原生态的古朴苍凉一一挺耸眼前，乱石突兀，荆棘密布。一路上本是没有路的，加之刚有新雨润滋，免不得小滑时时相随，互相牵扯、依偎、砥砺，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越往上攀，越发陡峭。我心悬而忐忑、游弋，每每惴惴地想，万一一脚踩空，是否将永远长眠在这绿水青山间？于彼时，确没有心思再观赏身前身后的奇景异致，即使临时导游介绍一磐陡峭的巨岩上刀砍斧凿的痕迹说那是中外勇敢的攀岩者留下的，却也没了全身心的眷顾，像为了完成任务，埋头认真谨慎地攀爬。

借助一根百年老藤，当临时导游把我们一一拽上一个几乎成九十度角的碍口时，回身远眺，无限风光在险峰，竟不知道眼前是一幅唯美完整的山水画还是身陷在鲜活真实的山水全景中。流畅俊秀的山峦倒影于静美柔和的遇龙河，河上点点筏影荡悠怡然，两岸田舍棋布星罗……此时，登高处，见山不再是山，见水也不再是水，我已然不能言语，心旷神怡，心中且吟阳朔春踪，有了浩瀚无垠，明快而敞亮，静穆已经把人温柔地沦陷，不染纤尘。

下山，泛筏河中，河畔垂柳丝绦，榕树蔽荫，仔仔细细亲近清清遇龙河，掬一捧澄澈的河水小润面泽。澄明的河，浅处清澈见底，鱼草随流水在恒久荡漾，时见鱼翔浅底，悠然自得；深处翡翠沉潭。不是漓江而胜似漓江的遇龙河，是漓江最长的一条支流，有“小漓江”之称，二十多个村镇的人们生活在遇龙河周围，处处梦境风光，原始自然；吸引人们的除了它如画的风景外，还有如今依旧保持的宁静平和、淳厚自然的田园生活，古丽纯净。泛筏流连其间，心中佛前的青莲，在心弦轻弹慢捻之中开了花。

四、漓江真情

漓江可谓是桂林山水之明珠，唐代诗人韩愈曾用“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来称赞漓江山水之美，船游漓江是桂林旅游的必选项目。此次船游，却使得漓江成为蒂结一段美好网情真实的见证和象征，她永久留存在彼此真挚的字里行间和赤心的每一个罅隙。

第二天，依旧在“名兴酒店”整洁的餐馆整装而待。那时有雨凝咽，似乎想要留住所有因为要归去和别离时渐冷的热望，其实，心不忍归去。破蛹化蝶的巴蜀女子，纤细静雅；前日，跋山涉江，踽踽而来，只是想寻一份网梦里心中早已不真实的淡淡的真，浅浅的意，一路波折，却瘦了青莲。憾，我瘦削的襟怀紧拥她时也不能给她暖，一点点也不能给，她依旧在寒风中颤栗；我的那个所谓的真，于她，想必也只是别离后再次忧伤及惶惑的侵扰。

用蘸满浓情的爱意，紧牵她曾经在键盘上弹奏出多少凄美绝伦旋律的丰润暖溢的蒲莲玉手，为她撑起一把和着这银灰天色的银灰色的雨伞，穿过阳朔幽静的兴坪古镇狭长的百年老街，那时真像去了戴望舒的丁香雨巷，青石板路上凝重清幽的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泛起即将别离的惨淡，总也没听见丁香花开的声音，只听得见两人零落潸然的脚步声。

到了渡口，登船。雨潇，风冷，牵着手，静静待在封闭的船尾，她不说话，凝视窗外流动的漓江碧绿和岚烟飘过山顶清冷的山峦，眼里写满了清癯，问她，想什么，她说，心里一片空白。我一时失语，暗忖，如果是我，此刻紧握的美丽，如这匆匆流走的漓江水，彼时不再，情将缺失，缘来缘去缘如水，情聚情散情似烟，应该总是空白得如一张晦涩的白纸。漓江上的鸬鹚很安静，在这个季节还没有飞翔……离去了，那漓江的春水和山峦的翠绿；留下了，给你深情的拥握和守望。

回家了，厂区公路两旁，那些我永远无法知道名字的树，已经含苞吐蕊，嫩绿鹅黄，清晰明淡，尽是翠生生、鲜嫩嫩的模样，即使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也会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摸头顶那最鲜绿的一束；离去，还是有些不舍，像是不舍漓江船上低眉的你。

想着父亲生前最喜欢说的一句激励我的话：“一年之季在于春”，对盈绿总有着深怀的惦记，想着这个季节里所有生命新的萌动和勃发；想着你，因春绿花红而生的女人；想着你宁静的眸子里的几许期冀；想着你绿油油的名字带来的春的暖溢。相信，蓬动莲开时，你心花盛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