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见，离开
相遇是为了擦肩而过。遇见是一个意外。
01
吹着暖风的夏天，栀子花开满校园。
玻璃窗外的世界灯火阑珊，仿若一张张熟悉的脸，但陌生的指间分明轻袭过一丝哀怨。
和安安一起走过心灵向往的麦田。天空中云卷云舒，地上留下了我们明晰的足迹。坐在柔软舒适芜杂生长的荒草地里看蔚蓝的天空，有着和谐的绿。
张开疲惫的双臂舒心地卧在草地上闻着空气里漫溢的馨香。
安安说：“花很美，草也很香！”
我告诉她，“这叫芳草。”
“是不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芳草’？”
我说：“大概是吧。”
我伸手在乱草里翻找。有一只蟋蟀很乖地逃跑了，还有一只蚱蜢无耻地飞出来，安安看到后猛的尖叫一声又后退好几步。接着便是我尖叫，她踩了我的脚。
她笑着说：“你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脚放到你的脚下面。”
“算了，就原谅你这一次好了。”她一副心胸豁达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得意。
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山村的唯一一所破学校里无聊地混日子，时不时就翘课出去乱逛，有时良心发现会认真地接受某老师的摧残，他总是重复着一句话：“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呢？那就请各位仔细思考一下，待会儿叫同学来解释一下。”
然后就是某不幸的同学长篇大论，大家听得迷迷糊糊。我一直以为就我一个人听不明白，于是向同桌请教，结果他也摇头。问前桌，他的表情更木然，一连几个都是摇头家族的，我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我的智商并不是最低的！”
那老师停顿了片刻，大概也是没听明白他在讲什么东西，但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理解能力较差这一毛病，于是又开始他“精彩”的演说。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所以我和安安常盼着放学，那样就能早些脱离苦海。我们会去被我们誉为世外桃源的地方，一片废弃的蔓草疯长的麦田。
02
小山村的好处就是鸟比城市多，树也比城市的茂盛，家里的工具更贴近自然更符合远古的猜想。
安安说：“我想走出这个村庄，去外面的世界。”
“安安，外面的世界未必比这里精彩。”
她说：“安然，难道你不想离开这穷乡僻壤吗？”
“我觉得过这样悠闲平静的日子很好。每天都能看到夕阳。”
“难道你想像你的爷爷和父亲一样做一个农民，扛着锄头在田间奔波？你想让你的孩子再步你的后尘，也当一个农民？难道你想让你的家族变成农民世家？”
“我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我的爷爷和父亲当农民真的很快乐，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的呢？”
“安然，我们都还年轻，不可以将自己的光华青春埋葬在山里！我们要出去，因为那儿才是我们的归宿！”
于我而言，她是个过早成熟的“姐姐”，她的理想是那么的伟大，而我只是希望有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就心满意足了。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安安说：“我们共同努力，为实现梦想而不懈奋斗吧！”
“你指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她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03
我们的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课，所以我们仍旧听到了他的名言，“这道题是这样的……”但他却没有说出下半句就昏倒在讲台，他被送往医院，再没回来。
第二天被告知他安详地睡在了医院。
他告别了他的学生，告别了他的同事，甚至告别了他挚爱的教学生涯。我们的心竟有些疼痛，有几个女生忍不住哭了。我们再听不到他那未说完的半句话。
一个月后，我们走进考场参加这些年来最像样的考试－－毕业考。
我呆呆地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我想成绩就快揭晓了吧，心里惴惴不安。于是一个人去了麦田，寻找那些丢失的记忆。岁月变迁，那山那水那人都已换了容颜。
安安来找我的时候蹦啊跳啊，像一只无忧的袋鼠。
她笃定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其实她说的没错，我会来这里，而除了这儿我还能去哪里呢？我童年的幻想，甚至整个童年时光都埋葬在这里，这是我的精神家园！”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简直像梦了一场！”
“恭喜你如愿以偿。”
“安然，你也可以啊。”
“我可以吗？”
“当然，你的成绩已经排在了前50名，很快就会有人通知你。”
“我们还会在一个学校吗？”
“会在同一所学校，但不在同一个班级。”
“这样啊……那我们还能时常见面吗？”
“可以啊。我们是朋友嘛，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我没有听错，她说我们是朋友，她强调是好朋友，仅仅是朋友罢了。
04
安安所向往的都市，有着车水马龙的喧嚣，有着红男绿女擦身而过，有着许多的高楼大厦，也有着很多规整的稻田。这是我所疑惑的都市。
她兴奋地说：“是了，都市就应该是这样子！”
面对着人流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对对陌生的眼神，我第一次感到恐慌，感到惧怕。
快节奏的都市生活让我有种快窒息的感觉。安安看上去对新的陌生的环境很适应。
我们的小学生活就在那样慌乱的年代里悄然结束，新的生活就在城市迷乱的虹霓里开始。
新环境的新事物很多，比如学校的图书馆里藏着几十年前出版的老得掉牙的书；又比如升旗台远远的被一株老树遮掩；再如主[xi]台设在厕所的前面。
我们的第一声感慨是：“学校的布局是哪个不懂文化的人设计的？”
我趁着空闲之际，游逛了一圈新型的教学楼。
安安说：“这就是都市，真特别！”
我说：“这就是都市？”
05
教学楼与教学楼之间隔着小水沟，应该称之为喷泉。偶尔有一两对校园恋人挤着争着要看那满是水葫芦栖息的水潭。潭水深碧绿，是那种不禁让人联想起臭水沟的混浊的绿。没有鱼，听说以前里面是放养鱼的，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死绝了。”
安安说：“这就是都市，真特别！”
我说：“这就是都市？”
06
入学后的第一次测试，我考砸了，主要是那题目太变态了。我差点就把别人倒数第一的交椅给强占了，但最后还是很爱心很风度地把光荣的倒数第一的位置还给了那可怜兮兮的同学，自己心安理得地拿了倒数第二，心里沾沾自喜，鬼才知道我当时心里为什么喜悦而不是感到可耻。
安安的情况和我大致相同。
“安安，你不觉得城市的生活太压抑了吗？”
“安然，这才是开始。万事开头难，我们要相信自己，我们可以！”
其实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很无力，她自己也在对自己的话产生怀疑。
我知道她也很无助，于是拍了拍她的肩，“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呆滞地凝视着我的双眼，然后我们给彼此一个坚定的微笑。
“安然，谢谢你。”
“我什么也没做，干嘛谢我？”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安慰我……”
我们绕过那个喷泉，绕过许多的栀子树，回到各自的出发点。她朝她的教室，我朝我的教室。一个向左，一个向前。
07
那时的天蓝得让人想哭。花坛里的花迟迟不开。收发室的老大爷还是每天都勤勤恳恳为它们浇水。
安安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它们不开花？真奇怪！”
“那些都是青草，开出花来那才奇怪呢！”
晨练的老人在我们的操场手舞足蹈，一点创意都没有。
“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很好吗？”
“有我们以前居住的山村好吗？”
她沉默不语，只是眼睛像揉进了沙子湿润了。我不清楚那是我的还是她的眼睛，总之模糊了视线。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怀念那片麦田，那片废弃的麦田。
“安然，我们是不是本不该来这里，因为我们本不属于这里。”
“安安，不要想太多，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这里是你所向往的都市，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地生活。”
迷茫的日子，我和安安相互鼓励、相互扶持。日子也就那么顺其自然地过下去。
在升旗台旁的老树下，我们唱我们的《情非得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吓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魅影／挥散不去／踩你的脚趾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不忍心／你的脚气／飘散不去／晕了也不要为我哭泣……
08
安安认识夏风的时候我认识了韩莫，她有一头飘逸的长发。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看她，她都是美丽而光彩的，就仿佛是个迷梦。
所谓美女就是让你看她一眼之后还想再看她一眼的女人。韩莫就有这种魅力，即便安安一直都不承认。
“安然，我加入学生会了，还认识了一个帅气十足，英俊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男孩。”
“你喜欢上他了？”
“谈不上喜欢，就是在看到他之后会有种很舒坦的感觉。”
“那你平时看到我就不舒坦吗？”
“当然不是。只是这两种舒坦有所区别，程度也有所差异。”
“是吗。我也认识了一个漂亮清纯的女生。”
“唉呀，难得呀，你也会主动去认识其他女生！”
“我又不是木头，怎么不会！”
“你喜欢她？”
我摇摇头，“我欣赏她。”
“虚伪！喜欢就说喜欢吗，还弄得那么文学！”
其实我和韩莫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认识并不表示一定要说过话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天空的浮云。后来从同学那儿得知韩莫高我两届，她就要参加她人生重大转折的考试。两年后我们也会和她一样面临着重大的考试。
09
学校的文学社招生的时候，我也兴趣盎然地报了名。为此还特地写了一篇自认为不错的文章。
事情比想像中发展的更顺利。入选名单里就有自己的名字。
安安问：“文学社是干嘛的？”
我寻思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写写文章之类的吧。”
“不喝咖啡什么的吗？”
“也许吧……”
“听说有社刊？”
“嗯。”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她木讷地望着我，然后怪异地笑道：“果然非同一般！”
大概是赞颂吧但又有几分鄙夷的神色。
10
在某本书里看到一句很精典的文字，于是耗费了一点点宝贵的时间将其背了下来。
“爱一个人就是在拨通电话时，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只是想听听那熟悉的声音，原来真正想拨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教室里的空气抑郁而沉闷。我选择逃离。心里装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安安是唯一的倾听者。
那天，文学社成员开会。到场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韩莫。她就是文学社的社长。
我和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韩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校园。
再没见过，再不会相遇。因为我们都是过客。
期末分班。我糊里糊涂地考到安安的班级。也不知是必然还是偶然。
那一年，不知是谁遇见了谁，谁又离开了谁。只看到阳光刺痛双眼，泪水模糊视线。
二、花尘
细雨斜斜地织着，仿佛断了的愁绪，却又牵牵连连。
我忘了是否有人到访过我的心灵城堡，我只记得有一个深沉的背影。
01
巷子里的人很少。空荡。却有着缥缈的歌声。是那一曲熟悉的陈奕迅的《你的背包》。忧伤的旋律，忧伤的歌词，加上他忧伤的声音，组成忧伤的天籁。
安安说：“是不是那个年代的女人都喜欢把自己的背包放在男人那儿？”
我说：“大概是吧！”
“她们为什么要把包放在男人那儿呢？”
“大概她们是想让男人往包里放零食、存折、项链之类的吧。”
“为什么不是情书呢？”
“人是种很现实的动物，她们不可能会因为一封情书而付出整段感情，除非他有钱有势有地位，本质上讲那才是感情的基础。”
“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贪慕虚荣！”
“我知道。但绝大多数人是这样，试想哪个女人愿意跟着一个穷光蛋过一辈子？真正的不含杂质的爱情那是个童话！”
02
我记忆里的女人是这样的，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而抛弃纯真的情感。
隔壁家的夫妻时常吵架。争吵到一定程度还会听到他们的孩子的哭声，有种刺破耳膜的凄厉感。男人会用力地摔碎他们家的电话、玻璃茶几和其他一些可以制造出让女人惧怕的声响。此时，女人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骂他孬种，声音抬得很高，所以我们这一片人大概都能清晰地听到，尤其是那个变了调的“孬”字。
他们的孩子一直在抽泣，像一场音乐剧表演。女人抱怨自己错嫁一生。男人气急败坏地出手狠狠打了女人，那是后来在路上遇见她，看到她的脸上有瘀青的伤痕。直到凌晨一点多他们才恢复平静，接着就都睡觉了吧。
一个星期后，男人和女人离婚了。女人跟了一个大款出国了，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我再没见过他们三个。男人。女人。孩子。
03
校园里流行着一首永不褪色的歌－－爱情。
情侣们一对对甜蜜地走过的时候，我和安安都在忙着各自的学业。
“最近夏风经常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安安失落道。
“那他一定是对那个女孩子有好感！”
“可……他……”她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咽下那半句话。
我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安安，我在写我们的故事。”
“是吗？那我一定要当你这部小说的第一个读者！”
“你不介意我把你的事写进小说？”
“这有什么的，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你不准写我喜欢夏风，否则我劈了你！”
“那写你喜欢我可以吗？”
“你是不是想找死？！”
站在教学楼的第四层走廊可以看到整个操场。栀子花像我们从前的学校里的一样温柔地绽放。
因为内向的性格，我的社交圈很狭小。交流的唯一对象是安安。
“安然，你要试着和更多的人交谈，和更多的人交往。”
“我已经习惯了过被人遗忘的孤寂生活。他们让我感到陌生，让我没有安全感。我不得不承认，有时男人比女人更需要安全感。”
04
我和安安坐在一株老树下，怅然谈起这个浮华的都市。我们都在怀疑这座城市，是因为之前有人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埋没了许多的人才。后来的后来，我们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说了，原来这所谓的都市并不是安安真正所向往的繁华都市，它只不过就是比我们住的山村大那么一点点的小镇。我们都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失落。无望。
我们看到那些开着的栀子花，那些疯狂的荒草，都带着嘲讽的微笑，在笑我们的无知。
“如果我们不知道结果，让它一直错下去，那该多好！”安安喃喃道。
“好梦终需醒，重点是曾经有过。即便这不是你所向往的都市，但它同样带给你欣喜不是吗？”
安安流下眼泪，应该饱含着这一年来所受的委屈吧。我不会安慰她，因为我也是那么无助。默默地陪着她也应该算是一种很好的安慰吧！
05
夕阳抹去了我们的脸、我们的笑容。星光很美，灵动地闪烁。
我们走在各自的路上，回归到各自的位置。
家里来了客人，都是我所陌生的面孔。母亲指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张张狰狞的又略带沧桑的脸，对我说：“这是你大姨妈……这是你大伯父……那位是你三姑……”
你知道的，从小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我肯定要很乖很乖的低声下气地说：“大姨妈－－大伯父－－三姑－－好！”
“安然真乖！”
我当时真有想跳楼的冲动。
之后又看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和女孩。母亲介绍道：“那是你表弟和表妹。”
他们居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摆弄我的东西，尤其是安安送我的一个木匣子。我真的想过去把他们痛扁一顿，但我并没有那么做，我说了只是“想”而已，还没有变成现实。
糟糕透顶的一天糊里糊涂地过去，抓不到一丝痕迹。那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拿着刀追了十几条街，最后的一幕超变态，那哥们儿跪在地上恳求道：“大哥，别跑了行吗？”
清晨醒来，外面已经大亮。经过一家早餐店的门口，差点被突然泼来的水溅到。骑单车挤进拥挤人潮，一不留神撞到了一辆豪华轿车的观后镜，幸好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总之那天倒霉的事很多。
06
空余的时间，就在教学楼的走廊如幽灵一般游荡。
在图书室里借了本纸页都泛了黄的《华夏二十世纪散文精编》，其中的一篇文章的一句话很精典。“只要内心永远坚持真诚与善良，和惊鸿一瞥、稍纵即逝的美绝不会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擦肩而过”这四个字我就会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不是幸灾乐祸的那种，而是一种像默契一样的东西。
吃了很多的杨梅。牙齿酸得咬不动豆腐。但还是会不停地往嘴里送，反正是他们说的“以牙还牙”“以毒攻毒”，我现在是“以酸克酸”，事实上它只会让你更酸。那天牙齿的神经痛得要命，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安安也吃了很多的杨梅，令我忿忿不平的是为什么她的牙齿相安无事。
第一次接触诗的时候，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从头爽到脚。看到地摊上摆着厚厚的盗版书，心有所动，后来就发神精似的买了一本《徐志摩文集》，想想当时真的是一时冲动。受徐诗的影响或者叫熏陶，我也终于执笔写起了诗。大多都以爱情为题材，似乎每一首诗里都有安安。
我写诗的事情还引起过一阵不小的波澜。我总觉得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地活在她们中间，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像空气。
暗地里帮朋友写情书，结果把别人的爱情搞砸了。
“你该反省反省了！”安安一派师长的风范，笑着侃道：“写什么不好，写情诗？！”
“一定是我写的太缠绵了……她一定是被我的才华震撼了，才……”
“安然，你好自恋啊！你要当心，自恋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安安在一旁窃笑。
“不过说实在的，我真的觉得对不起那个托我写情书的同志。”
07
在书店里打发无聊的时间。想到电视剧《人间四月天》里的一些浪漫情节。陆小曼、徐志摩，两个诗意的名字闯入我的思绪。
幽静的屋子，透过玻璃窗斜射进一两缕温顺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安安的宁谧的脸上。她看书的表情专注而甜美。
我试着用另一种方式体味她的美，那便是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望一望有阳光的地方，想着她的一颦一笑。
08
我和安安逃出生活的迷惘，不再茫然。我们站在学校操场上那棵皮肤皱皱的嘴唇干裂的老树下，喊着“我们要好好地活下去”。当时也不觉得这话有问题，不过如果是现在讲同样的话，那么一定会有人问：“你有过想死的念头？”
还好当日校园里除了几棵树几朵花再无其他，即便有也没人会在意我们两个小屁孩儿。乱花点缀着这一切的宁静。荒草还是会顺着颓圮的墙努力地向上攀援。
“安安，你感觉到了吗？这里有我们熟悉的味道。”
“你是指栀子花的香味吗？”
“除了栀子花香，你就闻不到其他味道了吗？”
“有啊……”
“是什么？”
“那边厕所传来的阵阵异味！”
“我晕！我是说你就没闻到那些芳草的香气吗？！”
“哦－－”
09
像《你的背包》一样，《十年》也是一首忧伤到让人想哭的歌曲。我重复着倒带，看着忧伤的歌词一遍遍地听，眼泪就沿着脸的轮廓滑落。
岁月在墙上剥落，日历一页页稀少。时光似是静止，其实是在悄然流淌。
城镇里每天都有人被抬进山里安睡。
“他们真幸福，可以永远地长眠不用再醒过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安安的眼睛望着远处，有着海一般的深邃。
“他们并不幸福。他们也眷恋尘世，因为尘世里有他们的亲人和爱人。如今他们只能孤独地面对无尽的黑暗，怎么会幸福呢？”
“也许你是对的。我们也有一天会和他们一样，会闭上眼睛不再过问世事。”
“是啊……过去的离开，离开的过去，都是浮华幻象！我们最终什么也带不走，也许什么也不留下……就像没有来过尘世一般被人遗忘。”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自己长大了，有了几分沉重感，有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10
“安安，知道吗？当一个人因为一首歌而活着的时候，他是很无奈的，而我就想当这样一个无奈的人，不过不是为了一首歌而是为了写作。”
“你说的话越来越难懂了。是你变得深沉了呢，还是我变肤浅了呢？”
“我们都没有变，改变的是岁月沧桑。”
“我还是无法理解你所说的！”
“这不怪你，是这句话本身就难懂。或者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所以你又怎么会懂呢？”
“安然，如果以后你都这样讲话，我决定和你断交！”
“为什么？”
“我会被你搞疯的！”
“有那么严重吗？”
“不是那么严重，是非常严重！”
11
一个人开始沉默，主要因素大致分为两种：一是内在原因，一是外在原因。
沉默寡言的我遇到了言辞幽默的杨朔，那时候他已经是公认的风流才子。在我的印象中才子都是会写诗的，他也不例外。我们喜欢在厕所里谈文章、谈文学，主要是因为他说厕所带给他灵感，所以他对厕所情有独钟。
“我最喜欢的就是老罗的《三国演义》，你呢？”
我正在想“老罗”是谁，因为我一直不知道《三国演义》是哪位兄台写的，不过听到“罗”，推测应该是罗贯中先生的大作吧。
“安然，你喜欢哪部书？”
“真的要说吗？”
“放心啦，我不会鄙视你的。”
“我对战争不感兴趣，更没有政治头脑，所以只喜欢看些爱情故事，长篇也只读过一本自认为很经典的《红楼梦》。”
他问我：“有谈过恋爱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又摇摇头。
他笑道：“放心啦，我对男人是不感兴趣的啦！”他掸掸衣袖，缓缓地走着，“其实爱情是个好东西，让人酝酿忧伤，再从伤痛中慢慢成长，至成熟。”
“你谈过吗？”
“轰轰烈烈的有两场，地下恋情有一场，还有一场正在酝酿。”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他犹豫了片刻，抑或是思索。“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小学三年级。”
“你失恋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写几首诗悼念爱情。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一觉，接着微笑着寻找新的目标，重新开始一段恋情。”
潇洒应该指的就是像他一样的人吧，永远不会被忧伤困扰。
12
我的性格与我平常接触的东西总有那么丝缕的牵连。《红楼梦》是我钟爱的小说，无论是其中优美的诗句还是生动刻画的人物形象，都是那么的唯美。古典的韵味。古典的美。
杨朔说：“《红楼梦》太阴了，太女性化了！”
“这才表现出作者的文笔细腻、才华卓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战争，就如并不是每个男生都喜欢打篮球一样。他爱《三国》，我爱《红楼》，事实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权力去评价任何人任何事。
13
杨朔的世界精彩得既让人羡慕又让人忌妒。
他讲了很多关于他的爱情故事。他说他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的时候脸红得要命，并且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事实上他就是在犯错，不好好学习却在学校泡妞。他说他送他第一任女朋友回家的时候遇到了熟人，就故意扯着嗓子叫她表妹。
他说他的第一任女朋友漂亮得无话可说，而感叹后来的两个都不及她万分之一漂亮和温柔。
他说他依然爱着他的初恋情人。他说如果时间倒流，他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她初恋。他一直后悔当初那么冲动地和她说分手。他和她五年的爱情就在一瞬间崩溃，听他说她哭了，很伤心。
他说花终究是要凋落的，爱情的花更容易飘零。
“她叫什么名字？”
“漠夕。”
三、麦田
那一年，不知是谁的无情伤了谁的有情。
01
稚嫩荒凉的对白依稀印在脑海。安安微笑着的脸，腼腆得仿佛是晕红的夕阳漫过的半边天际。
乡村的房屋按照古老的格式排列着，略浸着泥土的芬芳。
半夜的月色透着夏日的清凉。半山坡上的人家刚刚熄灭灯火，远远地披着沧桑。泛着熹微的光的河塘，有鱼跃的声响。犹记得和安安的第一次垂钓：我翻开杂草丛里的断砖抓蠕动的蚯蚓做鱼饵。我把钓钩甩到池塘，把钓竿插到池塘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石洞里，有鱼上钩，我欣喜若狂竟忘了去拔鱼竿。结果那鱼把我的鱼竿给钓走了。安安说没见过比我更笨的人了，我自己也觉得。
一晃，时间都过去八九年了。有些童年的光影湮没在岁月的河流里打捞不起来。
02
天微微放亮，我从睡床上爬起来，靠在窗边看昏暗的街灯寂寞地在路边吹着冷风。
披上一件外套，早早地去了安安常去的早餐店。店里有人比我还早。店主是个很热情的女老板。安安说这儿的东西好吃，其实我觉得这儿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差别，关键是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些熟悉的味道，也许她就是喜欢这儿带给她的那种熟悉的味道吧。
我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正有个高挑的女孩放声歌唱。
她的眼睛为什么有如月光？清亮明澈。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杨朔指着那个女孩说：“她就是我要开始的这段爱情的唯一女主角。上帝注定是要派我来爱她的，你觉得呢？”他又有些许的忧伤道：“她白皙的肤质和漠夕很相似……”
“你爱着的是漠夕，却又和她……你不觉得对她很不公平吗？”
“可我迟早会把漠夕忘掉的，会全心全意地去爱她！”
她的眼睛真的很美，没有半分杂质。是那种诗人般的空灵的美。
03
看到漂亮的女孩，总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漂亮？但你绝对不能有非分之想，因为她是我未来的女朋友！”
我并没在意他他所说的话，只顾自己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杨若雪。”
“你们不是近亲吧？”
“放心，我都调查了，她家和我们家根本就不在同一地方，又怎么会是近亲呢？”
“她应该是水瓶座的女生吧？”
“好像听她提到过，是水瓶座。”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我，“真的不能有非分之想！”他用一种类似于命令的口吻说道。
04
时代在郁闷，我也在郁闷，为什么安安以前从未提过她们班有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呢？为什么我遇到的每个女生都是已经名花有主了呢？有时真的觉得上天很不公平。
上天安排好了每一个人的出场，也安排好了最后的结局。
莫名的江南，莫名的雨。巷子里有人来往，只是不见那撑油纸伞的少女。
电影院门口张贴着《地下铁》的宣传海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低着头走路。思绪中闪进关于地铁的幻想。
人挤人的地铁站，望不见深邃轨道的尽头。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打了个照面。找不到方向。挤入。湮没。
“《地下铁》很感人！”
“你哭了？”
“整场看下来是有想哭的冲动，最后还是强忍住了泪水。”
“你还是那么多愁善感！”
“女孩子原本就很容易感伤的呀，主要是因为她们的心比较的脆弱比较容易被微小的事物感触。”
“其实男人有时候也很脆弱，尤其是被情所伤的男人。”
05
“安然，你应该找个女孩好好谈场恋爱，否则我会觉得你有点冷血。”
杨朔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他追到若雪的两天后。
“那不是冷血，而是无望。”
“无望？你的情商真的要提高了……谈恋爱是最好的方法。”
“以后再说吧！”
“你不是想当个老处男吧？”
“如果时间和空间都允许，我有此打算。”
即便我是有对某个女生动过恻隐之心，却没有打算要谈个恋爱什么的，否则老妈不被我气死才怪。
杨朔是我崇拜的一个人，有诗意，又有幽默感，更难得的是他对待人事乐观、洒脱。对待爱情，他拿的起放的下。既能够全心投入，又能够抽身退出。
我曾怀疑这样的爱情是否名正言顺、名符其实，质疑一段真爱是否真的能轻易放手？然而什么也没悟得。
杨朔和若雪的爱情看似平淡，却比一切都真实。
06
安安给我讲《地下铁》，流露着喜悦或者悲伤。
栀子花落下。枯黄的叶子落下。
“在图书馆门口，我遇见了夏风。”
“夏风？是那个英俊的会唱很好听歌曲的夏风？”
安安点点头。她拾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放在手心，又将它抛向天空。她轻轻哼唱女生版的《痴心绝对》，在升旗台旁边的老树下写了一个大大的“爱”字。一笔一划，字体略有些稚嫩。
“安安，我们一起回麦田好吗？”
“你一直都留恋过往，对吗？”
“我只是不善于忘记罢了！”
她说：“我懂。”
07
十一月，风吹皱了栀子的芳香。我和安安旧地重游。
麦田里的蔓草遮断了童年的幻想。剥落的岁月化成了梦。梦是我的，也是安安的，是我们共有的。
安安坐在麦田边的荒草地上，凝望着天空里掠过的浮云。
我从老树下翻出多年前埋下的风筝。
“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因为我们都无法割舍童年的回忆，我们都不善于忘记。”
“是因为那山，还是因为那水？”
“是因为那人！”
08
那山那水那人，永远地沉淀在记忆深处。幻化的梦在每个清晨醒来前一段一段清晰。刻画下的唯美容颜是一句句优美的诗。
“安安，如果时间倒流，你还要固执地去浮华的都市吗？”
“我会做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都市是我的梦开始的地方。”
我们重新踏上乡村的青石街道，却已不是当年的归人，而是两个过客。
“参观”了我们以前各自住过的房子。心里觉得怪怪的，却不知是怎样的心绪。
老屋缄默如初，没有因为是熟悉的人而欢欣，也没有因为是过客而表现得特别冷漠。老屋，对谁都一样。安安的，我的，都被荒草肆意覆盖。
“我们有多久没回来了？”
“两年多了。”
她诧异地望着我，“仅仅两年的时间，一切就如此颓废了？”
09
牧童。
老牛。
晚归的老人。
晚风如故人。
10
“回到家一定要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理会……”安安叹气道。
“我也会好好睡个懒觉，然后想想我的小说。”
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曾经也是这儿的一部分。没有人。
回城的客车越过一片片麦田。
“那儿我们曾经去过，还有那儿……那儿……”安安望着车窗外，忍不住用手指给我看。
客车一点点远离这个宁静的村庄，驶进无边的夜色，一如两年前的那个黄昏。
四、昙花
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静静凋落，我们在一次次重演悲伤。
01
杨朔在学校举办的作文比赛中拿了一等奖。我却没有在红色的榜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我开始相信母亲说的，“你没有写作天赋。”
安安说：“文学是一条艰难的路，尤其是在刚开始的时候。”
杨朔请我们吃了一顿，笑着说：“还是不获奖的好！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要钞票也不要这不能吃的证书！”
02
安安说她要做我忠实的读者，我知道她是想安慰我，所以我应该笑着接受她的好意。她是个会让我忘记忧伤忘记烦恼的人，我一直都在庆幸能够遇见她。
星期五班会课。漂亮班长在讲台上背诵大段大段的台词，枯燥无味，但仍会有人津津入味地听着，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识抢答环节，有人在睡觉，有人则积极配合回答那些低智商的问题。
安安说：“安然，知道吗？社会上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在打拚，百分之十的人在读书，百分之二十的人在做生意，百分之十的人在休息，还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就像他们一样白痴白痴地回答幼稚的问题。”
之后有几个穿得很少的女生跳了段劲爆的舞，差点把人搞吐血。因为其中一个女生和另一个转身的时候脚绊在一起，以一个优美的姿态倒地，便宜了前排的那几个男生。
某男自编自导自演的话剧，烂到让人想狂扁他。
最后一项节目是诗朗诵，安安说那人的情感很丰富。班长总结陈辞。大家杀破狼似的鼓掌，引来了隔壁班的不满。
安安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期望着遇到夏风，但不会打招呼。我站在窗口看安安伫立的静谧的背影。
杨朔和若雪在绿色的喷泉边闲聊，或者叫继续培养感情。
教室里有人在打篮球，有人在听mp3，也有人在发呆。水深火热的初三生活竟然也可以这样有滋有味！我们照旧看小说、电视，照旧无所事事。规律如昨。
老师一遍遍提醒：时间不多了，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然而我们总觉得时间还很漫长，还嫌时间过得太慢。
“安然，马上就要中考了……”
“是啊，我们又要分开了……安安，你会有舍不得吗？”
03
安安低头沉默。
我猜她是在想夏风而不是我。
试卷一套接一套发下来，模拟考一次又一次进行。
转眼，初三的生活就要到尽头了。翻出以前的练习册，里面仍有大片的空白。英语书崭新如初，那些蝌蚪文依然陌生。安安曾经问过我的数学题到现在我也不能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排名一直在一百名以内。
04
试卷上写得满满的交上去，发下来的时候都是刺眼的红色的叉子。每次都因为自己考及格了而沾沾自喜，我是个易于满足的人。
天空逐渐黯淡。
初三的生活近尾声。我爱上了同班的一个女生。
大家挤在一起拍了张毕业照。有人高昂着头像黑社会老大，也有人微低着像个犯了罪的，还有人羞涩得像一朵初绽的花。老师们面无表情。
那棵老树孤独地站立在操场公转自转。我抚摸它粗糙皱裂的皮肤，寻找一些久远的记忆，感受着岁月的沧桑。
最后一天，教室外面的天蓝得让人想哭。蝉鸣依旧喧嚣，没有半分离索。
自成一体的落叶被人扫成一堆。
我对安安说：“我喜欢张悦然，喜欢她的文字。”
“你读过她的作品？”
“嗯。只读过两篇：《黑猫不睡》和《赤道划破城市的脸》。但内容忘得差不多了。有些东西过去了就会被人遗忘。包括麦田、老屋，还有我们……”
05
杨朔、若雪、安安和我走进了不同的考场。
那时候的天气有点热，加上紧张了一会儿，身上的汗便滚滚而下。出考场的片刻犹如解放了一般，心顿感轻松，空气也不再压抑。
毕业了。浮云淡淡飘过。
校园埋藏了我们共同欢笑的过往。甜蜜忧伤的泪都隐忍住，在某个孤寂的夜晚独自品尝。
痛过、笑过、闹过的青春流逝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回眸。深情却无助地凝望那一切的美好渐渐远行。
走出离别的校园。风轻轻吹着夏天。我们舍弃了给彼此留言，那句伤痛的“再见”在心里哽咽。我们忘了挥手道别，我们匆匆消失于人海。忧伤向人海深处蔓延。
凄鸣的蝉躁动不安，林里的鸟肆无忌惮。
喜欢张含韵，会去听她的歌，其实喜欢她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的名字里有我爱的人的名字。
初中生涯在张含韵的歌声里安然结束。
06
中考成绩公布，大家都急着去看，而我却仍在家里看电视。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路面有些滑。
凑热闹的人很多。我是那个下午才去的。我的名字和安安的名字只隔了几行，相差不大。杨朔和若雪则差了几十名。
整个假期在家里忙着写一部长篇小说，小说的主角是安安。
07
一直憧憬的高中生活拉开了帷幕。先是一个星期的魔鬼式军训，凡是人都叫苦不迭。那些女生个个被晒得像刚从非洲旅游回来一般，黝黑黝黑。
除了安安和杨朔，站在我身边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他。陌生的她。彼此都不爱说话。一路走过，陌生的他她互相熟悉，彼此认识了那些一同经受风尘的面容。
安安靠到我耳边，小声说：“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得像电线杆一样的男生就是夏风。”
“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英俊潇洒的夏风？”
“是不是非常帅？”
“没发觉！”
“你，去死吧！”
五、天涯草
岁月的流程断然拾不起旖旎字句
熟识的街角
我们仅有过一个照面
便在年幼懵懂的心灵深处埋下情根
原以为一切都可以平静的尘埃落定
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而努力的忘记
情愫的萌芽是我的始料不及
最终忘记一个人的容颜
变成了刻骨的铭记
一次次不期而遇
却又要形同陌路的擦肩
不被在意的眼神
避开了彼此
最后红色的蒲公英
为爱情作了片刻停留
飘落在你的手心
我的视线
01
心绪有些凌乱，像被风吹散的漫天飞旋的柳絮。胃一直在疼痛呻吟，我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饭。
房门敞开，窗扉紧掩。一个人倚靠在床头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忧伤油然而生。
久了，连微笑也被寂寞蒸干了。
无意间想起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我讨厌别人无休止的追问，包括街上遇到个陌生女子这样平常的事也要刨根究底。我痛恨延袭的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深夜的星空下，我重温许多年前的旧梦。泪水依旧那么苦涩，那么不堪入味。我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我想听小刚的《寂寞沙洲冷》，可惜他的专辑还摆在音像店的木架上。
昨天我梦见自己被人追杀，这个梦境似乎之前也做过，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身中数刀，我以为自己就这样英年早逝了，醒来后才发觉风依旧在吹着窗台上的花，而我仍旧有呼吸有心跳。只是房间还是空寂得可怕。
拥挤的楼道里，我遇到了一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美丽少女，飘逸得如梦幻从我的身旁经过。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不禁怅然感慨，许久的沉默，仿佛永久伫立的灯塔。我所留恋的人世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瞬。
踏着疏松的落叶，缠绵的忧思。她就是我初三时喜欢上的现在仍喜欢着的女孩，然而她已经走远，已经消失在视线。
安安说：“今天天气真好！”
“也许是吧。”
原来时间是会让我们疏远的，现在终于相信了。
02
凌晨的风有些刺骨，可以让麻木的神经有了片刻知觉。推开窗，迷雾弥漫，遮断了重掩的山。
在早餐店吃糯米饭喝豆浆，散漫地谈着。天下起了微蒙的丝雨。
我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想着昨天的琐碎，那些久远的记忆淡淡地跟随。
我以为时间停滞，却忽略了客船的摆渡早已预示着岁月的流逝。
“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安安说。
“然而无法平静的是我遇到了爱着的女孩正和一个男生侃侃而谈，对我却视若无睹……无法平静的是我真的爱她……”
我想到的是“举杯消愁”，即便会“愁更愁”。事实上我不会傻得去喝酒，因为酒的味道实在太让人反感。
向同学借了本玄幻小说，翻了几页，没什么阅读价值，就奉还给她。
蝉不再鸣叫，秋天有些寂寞。我记得昨夜还有夏虫吟歌，今夜却如此沉默。坐在夜的边缘，听风吹过的声音。我想用沉默抚平思绪的褶皱、寂寞的创伤。终于，我忘了自己仍处于人生的原点、生命的起跑线。
03
“安然，时间一直在走远，像天空划过的流星。”
“安安，也许我们仍在某个角落，停留在凝滞的时间里等待奇迹。”
“奇迹？这世间的奇迹从不属于匆匆相识又要匆匆分别的我们。”
“安安，我们应该相信，因为我们的相遇就是一个奇迹！”
“安然，我就要走了，去那个遥远的北方，传说中有天使守护的飘雪的城市。”
“也许那儿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美……”
“我知道我会遇到有洁白羽翼的天使，然后她也会把我净化成天使。”
我说：“我懂，你想离开这个曾一度令你失望的地方。只是你不要忘了我好吗，安安？”
她的泪溢出眼眶，我伸手拭干她的泪。也许我根本就不该说那么多，而只是默默地祝福她能够得到幸福。年少的追忆里只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和两行忧伤的泪水。
04
游走的爱情像疯长一季的荒草，枯萎在秋天的池沼，淹没，沉沦。
我问安安，什么是永恒？
她仰望着天空的浮云说，永恒就是两片云相触在风里，亲密地问候对方、记住对方。她又盯着我，说，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我说，即便岁月篡改容颜，我还是会铭记你的点点滴滴，因为你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
她说，那你把你的心拿出来给我瞧瞧。
为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把我刻在心里了呀！
我希望安安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品尝忧伤的滋味，因为忧伤太苦，因为忧伤往往伴随着泪水，而她的泪水是珍贵的。
“安安，我忘了告诉你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使。”
安安说她就要走的那个下午，我破天荒地沉默了一个下午。我开始为她写诗。写些别人看不懂的诗。我只求情感的表达，其余的统统可以不要，无论别人怎么说我辱没文学，我只想要最真实的表达，做最真实最完整的自己。即便他们说我的文字一文不值，我还是要执著地去写。为爱为忧伤为自己而写。
安安不懂我为什么想成为一个颓废诗人，我告诉她因为我的世界冲满灰暗，我的幻想也是灰暗。
她说，忧郁有没有后遗症？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说，忧郁有时能够激发人去尝试一些以前不敢尝试的事情，比如说爱情。
她不懂，一直都不懂，也许只是在假装不懂。她选择了暂时离开。
05
我们家从来都是暗藏危机的，一场家庭战争迟早是要发生的。母亲和父亲吵着要离婚，其实我倒真是希望他们能够离婚，至少那样这个家就会安静下来。
父亲和母亲离我都很远，是心灵上的距离。
夏风一直是安安暗恋着的阳光男孩。会打很棒的篮球，唱好听的歌曲，留着帅气的发型。安安暗恋了他三年。然而现在安安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
夏风身边陪伴着的清秀女孩是安安的上司，也是安安的情敌，更复杂的是后来她还是安安的朋友。
我最初叫那个女孩“喂”或者“嗨”，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笑着打量我，自上而下。
“你是……安然，那个常在社刊上发表文章的人？！”
“你也看？”
“每期都有看。”
“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格调有点忧伤。”
“这是我喜欢的风格。对了，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嗯……桑雨……”
挺熟悉的一个名字，好像听谁提起过，应该是个才华出众的女孩。她是夏风的正式的女朋友，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06
她走了，安安真的走了，走得那么匆促，我都还来不及说再见。也许人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杨朔拍着我的肩膀说：“看得出来，其实你是爱着安安的！”
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她能让我感到快乐，能让我忘记忧伤，然而却从未想那就是爱。这就像你一直在呼吸而忽略了空气的存在一样。
我记得安安临走前的那个傍晚，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我说，安安，如果有一天你在陌生的人群里认出我，记得要向我挥一挥手，证实你还记得我。
她含着泪水不住地点头，说，安然，我一定会记得你，一定……”
安安指着我们一度走过的小路，以及校园里开满的栀子花，说，安然，谢谢你给我的那些美好回忆……
我们都泪流满面，抬头望着天，试图让泪水收回。
我说，安安，我们还会见面吗？
入梦时，我知道飘渺的飞歌依然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游荡，召唤着我心灵深处的由衷祈祷。
月色仍是寂寞时好，零落的花絮漫无边际地飘摇，孤单的思绪倚在窗棂的棱角，渗透到点滴成线的雨里慢慢沉淀。斑驳陆离的灯火点亮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了安安的信息，我的世界有点寂静。她留下的电话号码是老房子的。我翻找她的照片来加深对她的记忆。
飞逝的光阴变成一堆美丽的废墟残留在生命里，她的容颜渐渐淡褪。
我问夏风安安有没有联系过他，他的回答和我意料的一样，安安就如人间蒸发了，再无人知晓她去了北方的哪一座城市。
我继续邋遢地过着生活，心里特别的空虚。夏风和桑雨看电影逛街喝咖啡，频繁地约会。
少了安安，我的生活一片混乱，仿佛失去了人生的坐标。茫然。迷惘。
靠在床头思索，写我想写的东西，暂时地抛开对任何人的思念。
就像忘掉一首优美的诗，一段忧伤的文字，我开始淡忘她的样子。然而她的名字却刻骨铭心。我怀疑自己爱着的只是一个名字－－安安。
07
六月的一天，我经过安安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早餐店，买了她爱吃的小笼包和鲜牛奶。我并不爱吃这些，却就是想买，也许只是为了怀念吧。
一时疏忽，手里的塑料袋做了自由落体运动。荒废了所有的思念，那些牵挂都重重地坠落在地，了无痕迹。
我听到有人谈起，关于爱，关于流年似水，关于转瞬即逝的相遇。
安安留下的半块橡皮一直珍藏在她送我的木匣子里，这是唯一能证实她存在过的痕迹，否则我会以为安安只是我小说里的一个虚构的人物。
街上偶尔飘来一两首忧伤的歌曲，那时我会拿出木匣子，呆滞地凝视许久。忧伤的旋律和歌词催人泪下。
“天黑了，安安，你还好吗？”
“安安，我又在寂静的夜想念你了，你知道吗？我想你应该已经安心地入睡了吧，祝你有一个甜美的梦！也祝自己有个好梦。希望我的梦境里能出现你的身影，因为我真的想你。”
我给安安写很多很多的信，满载着相思，虽然我知道她根本就收不到，可我还是要写。地址是天堂路2号，邮编是000000。安安说过，当你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六个零就会看到天堂，所以我猜她住的地方一定是个天堂一般的城市，于是就用六个零作邮编。我期盼会有某个天使会把这写满思念的信转交给她。然而我却忘了，上帝在云端，眉一皱，头未点。事实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上帝和天使，也根本没有天堂。
08
十年前，有人跟我说我会遇见一个漂亮的单眼皮女生。我相信了，因为我一直都认为那人所说的女生就是安安。
当我才发觉自己爱上她的时候，她却突然离开了。天使就这样重整行囊飞出了我的视线，连一句再见都被彼此省略。沉默。沉默。沉默到有泪水无情滑落。
十年前，我们一同守护那片麦田，十年后，我们都离开。
同样的阳光，同样的风，不同的是我们的心情。
十月，麦田里一片空旷茫然。
十月，风干涩明朗。
宁静的巷子，有人留下，有人离开。
六、流萤
爱情一直离我很遥远，或许真的如她所说，爱情只是个童话。
01
第一次听可米小子的《青春纪念册》，没有什么感觉。第二次听还是没感觉。因为那时安安就在身边。现在安安不在了，再去听这首歌，心生前所未有的悲伤。又听了5566的《我难过》，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哭得一蹋糊涂。
我难过的是放弃你放弃爱放弃的梦被打碎／忍住悲哀／我以为是成全／你却说你更不愉快／我难过的是忘了你忘了爱尽全力忘记我们／真心相爱／也忘了告诉你／失去的不能重来
每天都有大量的习题要做，却不会忘记要去想念她。每天都坚持写一点东西，小说或者日记。
桑雨说：“我有些想念安安了。”
“是吗？可我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思念她。”
“当初为什么不向她表白？”
“那个时候没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我呢喃着，“她应该看到北方的雪了吧，她应该看到都市的繁华了吧！”
桑雨揉着纤细的手指，望着窗外，歆羡道：“那一定很美吧！”
夏风敲了敲她的头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大不了明年我带你去看雪。”
“明年？”
“对啊，听说明年会有什么xx冷空气南移，会影响我们这儿的天气。”
“看来又是在开玩笑！”桑雨落漠道。
报刊亭的杂志分了性别。男性的。女性的。鞋店和服装店都是。
走在这城市的每一条走过的街道，仿佛自己站在天平的中央，向左向右都会失去方向。02
坐在窗边的位置，可以一眼望见操场边上的枯梧桐，身上刻满了皱纹，写满了沧桑。偶尔风吹过，枯梧桐的叶子便轻飘飘地落下。
对面的教学楼时常喧闹，人影频繁地在窗口掠过。埋头而睡又被尖锐的蝉鸣惊醒。想好好听一节英语课，可她的枯乏演讲实在让人受不了。眼睛闭上又睁开。有时特希望自己能闭上眼睛，安静地睡一觉。
我用自己的语言唱歌，用自己的方式写文字。参加了一些无聊的社团活动。寄出了很多信，都石沉大海。
杨朔和夏风都说：“安然，找个自己爱的人好好爱吧！”
“可是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更何况她都已经离开了……”
“那你就重新选个目标嘛！”
“我的心里除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人。我爱的只有她。”
03
桑雨和安安一样善良，所以她们会成为朋友，只是上天错误的安排让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孩。她们对于爱情都是那么手足无措，安安的离开成全了他们。这是否就是“因为爱所以离开”？
桑雨看到夏风，会给他温柔且温暖的灿烂的微笑。他们会牵手，会一起坐在蔓草堆里看夕阳、云霞，看一只候鸟静静飞过。
夏风带我去那个他和桑雨常去的小山坡。
“这儿的花很香，也很疯狂。”
“是吗？”我望着远处的天，“我很寂寞。”
“我说过叫你找个人来爱！”
“但我的记忆我的心里都是安安！”
“她已经走了，你要学着忘记，因为只有遗忘了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可我越是想忘记，记得越清晰。”
04
夏风拾起地上散落着的石子，朝着欲坠的夕阳狠狠扔过去。
“郁闷的话就这样倾泄，烦恼就会消失。”
我就真的像他一样拾起石子扔向远方。心情确是没之前那么压抑了，但我分明听到山下有人惨叫。我和夏风逃之夭夭。
桑雨和安安有着很多的相似点，恬静而优雅。有时我会误以为她就是安安，造成尴尬的局面。
“安安，我做梦的时候不小心把你记起。”
她泪光闪烁的眼睛和缥缈的身影，可望而不可及。醒来时发觉自己的眼角残留着泪湿过的痕迹。我的脆弱产生于安安走之后。在爱情面前，我一直都沉默寡言，所以当爱情走远，留下的只有遗憾。
05
夏风在篮球场上驰骋，大汗淋漓。桑雨在梧桐树下默默地等他。她的专注在眉目间表露无遗。我站在她身后，她没有察觉，这样挺好的，谁也不会打扰谁！
我有些忌妒夏风，但更多的是羡慕。在他的生命里，有两个或更多的女孩爱过他。
如果也有人那样爱着我，我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事实上没有人会注意我这样微小的草，更别提会爱上。
06
每一片凋零的落叶都在唱同一首悲情的歌。每一瓣栀子花都在讲同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你，故事里有我。有我们熟悉的每一张笑脸。
夏风告诉我那是记忆。桑雨说：“那是回忆。”
杨朔说：“那是一段留在脑海的过往。”
“安安，原本我是想忘记的，但又把你偷偷记起。安安，我很抱歉，没有按你所说要快乐活着。”
“安安，我会时常想起我们的过去。那片麦田，校园里的栀子花和那棵老树。安安，知道吗？忘记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难。你应该明白的，因为当初你也想忘掉一个人，只是越刻意想着要忘记反而会使人更加深刻地记忆。”
“安安，你说我很傻，可你自己不也傻到用感情来折磨自己吗？”
“安安，你说得对，我们都为情所困。”
07
好想有风再吹过我们的肩膀，好想听你说我们一起走到永远好吗？可是我却忘了，原来我们连一次手都没牵过。
往事不堪回首，寂寞烟雨中飘散着迷离的灯火，琉璃般细碎如金的光影和着雨水顺着红蓝相间的伞沿滑落。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瘦削面容，从我的视线流过。风吹起她垂落在肩的绵长秀发。
夏风牵着桑雨的手招摇过市。杨朔和若雪藏在浪漫的咖啡屋。
若雪的双眼凝视着玻璃窗外行云流水的世界，手停滞在杯沿。蓝色的光点落在她的杯子里又被弹了回去。
“怎么不说话？”
“因为我是个深沉的男人！你不觉得我很有内涵吗？”
“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若雪笑着说。
气氛活跃了片刻，又转入宁谧。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似乎凝结，一切都如此安静。
忘了是谁说的，安然，你的眼睛里飘满了忧伤。
花开如梦，风过无痕。街角飘来一丝幽冷的香气。一个人倚在梧桐树下，直到残春三月的风把夕阳吹下山坡。
习惯了一个人寂寞，一个人沉溺在记忆。无忧真好，想不起要记住什么，要忘记什么。
“学校的栀子花开了，又是个芳香四溢的夏天。”夏风说。
“是啊，又是个寂寞的夏天。安安，你还好吗？安然一直在想你！”
08
初夏，有着春意半阑珊。经过路边的花坛，放轻自己的脚步，怕惊扰到它们。
面对每一朵盛开的花，我都轻声地问候；面对每一片叶子，我都深沉地爱。
有人匆匆走远，离开我的视线。城市一直忙碌。等待是一种宿命。明知道是空等，却还要义无反顾。我的梦淡褪了颜色。那个梦境里，只有一片叶子和一个等待的人，没人知道他会等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
“安安，我都快记不起你的样子了。安安，对不起！”
栀子花纷纷落下，校园异常冷清。他们都离开了，唯独剩下我。
巷子里依然有歌声缥缈，依然有人离开，有人留下。这个城市突然变得安静，也许城市原本就一直很安静，不安的只是我们的心。
09
九月的某个黄昏，坐车回到从前居住过的乡村，只为寻找遗失的记忆。
公车站的长椅永远挤满了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有的举目四望，有的搭着腿悠闲地看报。三三两两闲聊的是几个年轻的女人，嘴里刁着零食的是几个女孩，破口大骂非要展示女性风采的是几个妇女……
女人是这座城市文化底蕴的代表，她们总是走在时尚的最前沿。怪异却流行的发型、迷你的超短裙和薄透的吊带上衣是她们的最爱。沉重的挂饰扭曲了她们的五官、她们的素雅气质，也扭曲了这座城市。
街边街角伫立的香樟静默地回忆过往、细数沧桑，有关一群一闪而过的路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每一天，每一年，一如既往。
顺着流动的人潮拥上公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安静地望着窗外，欣赏那如影随行的风景从城市的这端绵延至城市的另一端，其间仅隔了一段冗长的公路。在某些人的心里，那就是一光年的距离。
偶尔有一两片孤苦零丁的落叶撞上车窗，接着又忍痛滑过。
忽然身边有个甜美的声音，“窗外一定很美吧？”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女孩。我点头，然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
10
“红霞浸透碧宇晴空，浮云轻柔飘袅，夕阳的光晕绚丽多彩，真的很美。”
“从来没有人给我讲这些，你是第一个。不过之前有个姐姐也给我讲，说只要心里有爱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美的。”
“你认识她？”
“不认识，但她让我叫她安安姐姐，那么你呢？我应该怎么叫你？”
我陷入了许久的沉默，她口中的安安姐姐是否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爱着的安安？难道她回来了，还是根本就是两个安安？
“你怎么不说话？”
“哦……你可以叫我安然哥哥……”
她清澈的笑音，不含杂质，胜过了世间的繁华。
城市的这端，乡村九月，阳光和煦，暖风轻扬。麦田已经被荒草重重覆盖，天空中浮云掠过，还有断线的风筝。我安静地躺在繁茂的蔓草里，闭上双眼回想那些远去的美好记忆。在心中无数次地默念：安安，我爱你！
“安然，我回来了！”
-全文完-
▷ 进入韩殇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