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接下来的时光便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流逝，两人在干渴的爱恋中度过了寒冷的冬季，相比较以前，这一次的孙少华变得无比的正直，几个月以来，他也只是仅仅握住过对方的柔软的手而已，而且还是女孩自己硬塞到他的手里的。孙少华想起自己曾深信不疑的观点，似乎在何莉莉身上得到了体现，他感觉得到，这位年轻的幼儿园老师对自己很有好感。他因此而时常得意，时常笑，也便偶尔淡忘隐隐的缺憾和韶华的飞逝。

何莉莉是一个很爱撒娇的女孩，也可能是由于职业使然，她的撒娇不认生，不做作，在俩人开始交往的初期她就时不时甩出这种看家本领，而这也曾让渴望成为强壮男人的孙少华欢快不已，然而她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的撒娇完全出于本性使然或职业习惯，聪明的女人会把握度，并收放自如，知道什么时候就该收敛起小女人的模样以成熟的姿态增强在男人心中的好感，可惜何莉莉不会，在她的思维里，或许还没有搞清楚男朋友和父亲的区别。可爱的小姑娘可以挽着父亲的胳膊，在逛街的时候像一只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地缠着父亲给自己买这个买那个，做父亲的必然也只是笑着应允，心底说不定还会分外的幸福。可是一旦这个角色换成新交不久的男朋友，他大有可能就会生出许多疑惑的恐惧来，“这个女孩或许只是假装天真，她难道只是为了噌钱花？若是这样，那她的城府可够深的！”这样的想法虽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可未尝也不是没有道理。在那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孙少华就是这样想的，因为他新交不久的漂亮女朋友正是一个爱挽着他的手臂，在逛街的时候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缠着他买这买那的城府不明的女人。

孙少华自付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只是有必要对女孩说清楚，同时自己也搞清楚。他真的像一个父亲一样，拉着小女孩坐在公园的草坪边橙黄色的长椅上，眼前是绿波荡漾的湖面，头顶是湛蓝的天和五花八门的风筝。孙少华依旧是自己惯常的姿势，很有涵养地思考了一番，眼睛藐视着空阔的前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莉莉，其实你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嗯？”她侧过头，扬起脸，看着浑身散发出高贵和深沉的男友，嘴里含着吸管，吸管下方自然是一杯优酸乳的饮料，“嘻嘻，来，你喝吗？”

孙少华不得已收回漠视的眼神，正对着旁边的女友，鼓起十二分的勇气，采用一种很笼统的说法，“莉莉，我觉得浪费并不是个好习惯”，他就说了这一句话，可那闪烁其词的眼神，欲罢还休的嘴角，甚至囊括不甘寂寞的下巴，都罗列起珍珠项链、翡翠戒指、香水、围巾、坤包、内衣等等目前超义务范围的礼物，因为目前自己仅仅握过她的手而已，而且还是她主动塞进来的，并不是说礼物的档次要和肢体动作的深化成比例地同步，而是他觉得，这孩子毕竟太不会体谅人、太不懂事了，他有必要借机教育一下，经过刚才极有涵养的深思熟虑之后，他已经酝酿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言辞准本完成此次教化的课程。然而，莉莉这次居然变得聪明起来，通过他简单的一句话和表情丰富的五官就已明白了他的全部意思，于是就在孙少华准备长篇累牍地教育的时候，突然一甩笔直而飘逸的长发，人已轻盈的跃出好几步远，回过头，秀丽的脸蛋紧绷着，然后怕就在眼前的孙少华听不见似的，故意夸张地用手围住嘴巴，大声喊道：“我最讨厌小气的人了，讨厌死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完，忿忿然地离去了。

孙少华起初还深沉地盯着身边空着的位子没反应过来，直到一瓶没有喝完的优酸乳砸过来才惊醒自己的“学生”已走，无限的失落立刻涌来，而那些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言辞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经过消化系统的回炉，终于怜悯了无用武之地的声带，化作一声长叹，直飞向眼前绿波荡漾的湖面、头顶湛蓝的天空和五花八门的风筝了。

到了晚上，孙少华还躺在宿舍的床上长叹，何莉莉却打过电话来。

“孙少华，你不向我道歉吗，不然我生气得恐怕睡不好觉了”

孙少华虽心有不甘，嘴上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对不起，对方便满足了，顺便再表达一下自己的疑惑，“是不是军人都是这么抠门啊？我认识这么多人，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男人不就应该疼自己的女朋友，哄她，宠她，给她买礼物吗？你看看你，下次别这样了啊，不然我就真的不再理你了！”孙少华无言以对，只是苦笑，那天真的女孩算是原谅自己了，可自己心里仍有一些不满，他渐渐的意识到他们的学历、见识、观念和知识层次都相差悬殊，他可以宽容对方不知道叔本华和查拉图斯特拉，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如此霸道而世俗的恋爱观！毕竟是小地方的丫头，他这样感慨着，便明了了，原来他们站在不同的高度之上，这样彼此都无法看清对方的全貌，难免出现误差。于是他的心里就有了不快，如同一场突然而至的寒流，冷却了先前春季里骚动旺盛的心，从而缓慢了时光流逝的脚步。

四

有一天，正是暖风徐徐华灯初上的时候。孙少华握着一只柔软的手，坐在春风烂漫的江畔看江面上的渔火点点，他不同意手的主人的建议去静谧而暧昧的公园的湖畔，因为将近一年前，他曾在那样的地方做过一件无耻的事，而使自己的精神徒增了一层枷锁，于是他选择这种有些粗犷的环境，让邪念无从生长。然而，四下已经寂静，入耳的是哗哗的水声，喧嚣落幕，一些日光下不敢表露的情感趁机冒了出来。孙少华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开始渗出一层细汗，紧接着一个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头靠在了肩膀上，再后来，一张秀丽红晕的脸蛋扭到自己正对江面的面孔前，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眼此刻正射出如天上的星星般迷离的光，恰到好处的嘴唇轻张着：“少华，你不吻我吗？”

孙少华浑身一颤，刹那间想起很多的往事，不知所云地说：“哦，好。”于是小心翼翼又无比艰难地用嘴唇微微触到了对方的鼻尖。何莉莉经不住痒，噗哧一声笑出声了，化解了刚才的紧张和尴尬，同时她也放过了自己扭得难受的脖子，重又把头靠在孙少华的肩膀上，温馨油然而生，欢喜地说：“你真是又笨又傻又蠢，傻瓜，那抱紧我好吗？”

孙少华茫然回答说“好！”

孙少华为之深深感动了，动情地搂住了身边的女孩，然而他还是想起了高度，他怕看不清全貌产生误差，于是他很蠢地问：“莉莉，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蠢呗，蠢货！”

孙少华不再问了，他清楚对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是问不出所以然的，他也愤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这个所以然，为什么就不能任感情酣畅奔流？但是高度不同终究是个问题，他还是比较看重这个高度的，所以他希望何莉莉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使他能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可惜她没问，于是他只好自己在心底自问自答，是缘于她美丽的容颜，无邪的言行，纯真的性格，还是对自己一往情深而生出的感动，不知道这些够不够高度？当然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是他向来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无需为此多费踌躇。不知什么想法作祟，他想起了一年前的胖女孩，那位王老师学历高，家境好，性格柔和，善解人意，逆来顺受，知道变态的哲学和无聊的文艺，本是和自己在一个高度之上，只可惜她差强人意的体貌使她靠后天努力而营造起来的高台顷刻坍塌，使他无法再用平视的眼光看她，而此刻自己怀里搂着的女人却与之恰恰相反，只具备了先天的优势，却未曾构建知识的台阶达到自己眼光的高度，“如果这两个女人能够综合的话，我还会有什么迟疑吗？”他私底下这样幻想着，他并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分别占据了两个极端，而他只追求中庸，即便没有怀里的女人这般漂亮，也不比肥硕的老师那样聪慧，只要能徘徊在一个合适的比例就可以了，于是他很轻易地想起了那个女人，带他从生理上飞升、成长壮大的女人，让他差一点就有幸承担起男人光辉神圣责任的女人，那就是舒晴。

想起这些，孙少华的热情随之烟消云散了，他叫醒即将在怀里睡着的女孩，说：“很晚了，回去吧。”

五

舒晴就属于那种很聪明的女人，她懂得男人的心理和脾性，所以做任何事她能掌握度，以撒娇为例，何莉莉是全无遮拦全无目的的率性而为，王老师是冷静沉稳的不屑为之，而她恰能得到中庸的秘诀，知道对男人，娇是不能不撒的，但也不能总撒，总之，当发于有所发，当止于有所止。她也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跻身在繁华的大都市，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还是一个有才的女人，精湛的钢琴技艺不光带给她名誉，还有许多飞入上流社会的机会；她也很能干，不辞劳苦，常在下班之后又去阔人的家里给公子小姐们传授上流社会的人所应具备的艺术素养，或者辗转大半个城市，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里给衣着鲜丽的达官贵人弹奏《水边的阿狄丽娜》。比较起孙少华的另两个女人，她的生活充实而忙碌，她的举止优雅而高贵，她的经历丰富而饱满，她的见识开阔而辽远，她所念的早已不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式的平静地度日，她有更高远的目标——成为中国社会里被人羡艳和尊重的一族，成为这浩淼纷繁的大都市中珠光宝气的一族。但她毕竟是女人，她希望有人和自己同舟共济，她需要男人，一个真心待她，肯陪她一起努力奋斗的男人，她曾选中孙少华，这个自己很早就了解的男人，但很快理智就告诉她孙少华军人的职业必定不能满足与自己风浪与共的要求，可她还是报着热切的希望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半推半就地把他引上自己的床，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孙少华在黄梅那种小地方待得堕落了，他胸无大志，随遇而安，对于奋斗成为上等人的宏图大业竟然毫无兴趣，失望衍生成愤恨，她选择了抛弃。可惜，那些大城市里野心勃勃的男人对自己，要么不怀好意，要么逢场作戏，由此她又想起了小地方教化给人的淳朴和真诚，使她重又滋生了希望，毕竟她太了解孙少华了，那是一个可塑之才。于是她终于去了黄梅市，见到了孙少华，那时，可塑之才正好处于对爱情高度的彷徨时期。

基于友情，孙少华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接待了不远千里前来雕塑他的舒晴，瞒过何莉莉，他以同样的方式带雕塑家游历了黄梅的名胜，遍尝了特色小吃，最后又亲自送她去了宾馆，安顿好一切，孙少华坦诚地说：“舒晴，你早点休息吧，我该走了。”

“少华！”舒晴那准备已久的呼声透着一种柔媚和不可抗拒的诱惑。

孙少华清楚地听见口水咽下的咕噜声，强作镇定地问：“还有事吗？”

“你就不能多坐一会吗？”雕塑家幽幽地说。

“能”，可塑之才说。

他留下来继续坐着，忘却了惯有的涵养的姿势，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她宽慰他说别紧张，他回答她说好，于是坦然地坐了，不久就坐到了床上，坐到第二天天亮。因为，舒晴先去洗了澡，出来时已换上一件写满欲望的睡衣，接着她搂住了孙少华的脖子，然后可能由于劳累身体便倒了下去，单薄的孙少华承受不住也顺势倒在了床上。到了那一步，所以的礼义廉耻都可以有理由忘记了。

在黎明到来前的谈话中，雕塑家问自己相中的材料“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别的女孩了？”材料很老实地全盘说了，雕塑家很满意，宽慰自己的材料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你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少华，你不能就这么堕落了，应该振作，我们一起奋斗，何况从感情上讲，我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孙少华听着大觉对味，细想自己真是洗褪了少年时的壮志，而且还忽略了他们多年深厚的情谊。就这样，通过两人合力杜撰的青梅竹马的历史，把孙少华抛却许久的豪情彻底激发出来。他毫无疑问地要奋斗，要改变目前的处境，要与儿时的恋人一起打拼美好的未来，因为，他们，是处在同一高度上的。

孙少华穿好衣服，瞧着窗外充满希望的曙光，两眼射出斗志昂扬的坚毅的光芒，回头看着被窝里兴奋的女人，说：“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舒晴满意地笑了，意味深长地说：“快去把问题解决了，我等你。。。。。。。”

六

何莉莉始终也弄不明白高度的涵义，就像对叔本华和查拉图斯特拉这些王八蛋一样，但她清楚，自己那个又笨又蠢又傻的男友要离开自己了，自己无论再大的付出也挽不回他决绝的脚步，为何这样一个老实的男人竟也在刹那间如此心狠。她痛苦地把珍珠项链、翡翠戒指、香水、围巾、坤包、内衣等等在她看来完全合乎义务的礼物扔进了垃圾箱，两眼含泪，愤恨地骂道：“小气鬼，谁稀罕！什么高度，都是狗屁！”她难受的并不是孙少华这样一个男人，她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高度而被男人抛弃，这于她才是最痛入骨髓的悲哀。

孙少华虽也心痛和惭愧，但他不会对爱情凑合，这是他的原则，因此他无比真诚地在心底为何莉莉祝福，祝福她找到一个真心爱她，最主要的是同一高度的男人。

他回到了舒晴的身边，回到了她的被窝里。两人续接起曾经断开的感情，外加虚无的儿时爱恋，一下子便使他们的爱情变得壮大而漫长，似乎经受得住一切考验和磨难，因为这样，他们就没有必要在谈情说爱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了。他们要奋斗的东西很多，有些目标至今还是毫无头绪，幸好音乐家雕塑家还兼具未来规划的能力，她与他在床上制定了许多战略步骤。她两眼发光充满希望，问：“少华，你看这个怎样？”他目光坚定孔武有力，说：“晴，我完全同意！”

于是孙少华准备考研了，按照他一专多能的爱人的意思，考上研究生就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到时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部队分道扬镳，而现在还是只能忍辱负重，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做法是不明智不可取的。后来孙少华就发疯般复习着考研的课程，每当烦累的时候，舒晴就第一时间地打过电话，采用不温不火的撒娇平复他的心情，“老公，你要努力啊，想着我们将来在一起的生活，去海边散步，去吃西餐，在家听我给你弹琴。。。。。。”总之都是一些在黄梅市不能享受的东西，包括她，孙少华于是又投入紧张的学习之中。

为了更好的鼓励孙少华，舒晴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给孙少华换了高档的手机，买了笔记本电脑，更在暑假放弃挣钱的机会又来到黄梅，用身体慰籍爱人干涸的身心，二人步入了前所未有的甜蜜，舒晴甜蜜地期盼着未来，孙少华甜蜜地拼搏着现在。爱情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巩固，舒晴毕竟是真爱着孙少华，不只是简单的投资。孙少华也毕竟是真爱着舒晴，不只是本能的冲动，而且他还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因为爱人的期望，爱人的关怀，爱人对他的好。他们因耳鬓厮磨的日子有限，所以更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这是他们爱情的巅峰期，就连孙少华也因这爱情一改优柔的性格，也敢像那些军校出身的同事一样偶尔冲动地豪迈，那次是舒晴生病，而他正随部队在西安出差，在探望爱人的要求被拒绝后，他以爱情为动力和胆量对领导拍了桌子，说：“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我女朋友就是最重要的！”趁着这胆量还没消去赶去了广州，把舒晴感动得不顾身体的病痛，立刻用最高的礼节招待了她的男人，完事之后还是埋怨了他的冲动，孙少华也从豪迈中恢复，意识到违反纪律的严重性，在爱人的安慰和劝说下又回到了部队。总之，他们徜徉在自己的爱情里，还没遇到挫折，还未撞见暗礁。

孙少华用了一个夏天把落下的课程补全了，同时也得到一个五雷轰顶般的消息，部队不允许他随意考其他的大学，他只能考对自己目前工作有益的军校，而且还必须签订协议，毕业后再回到部队工作。他的考研计划在还没等到报名的日子就提前流产了，舒晴不甘心地问：“不能偷偷去考吗？”得到的是孙少华气馁的回答：“就算考上也不让去上啊，档案都在部队里学校是不会接收的。”“好男不当兵！早跟你说过”，舒晴愤恨地说，“当初你大学毕业如果也到广州来发展，现在也许我们什么都有了，哪用得着我整天这么犯愁啊？”

孙少华对舒晴的抱怨不以为然，早知当初式的假设在他看来是最没有意义的，还不如省下心想想怎么筹谋将来，还好，他深谋远虑的爱人还有后招，她说：“少华，你转业吧！”

孙少华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舒晴会说出这么不切实际的话，还好是在电话里，他那惊奇与诧异的表情不至于被她看到，他想，自己高人一筹的女友不至于这么无知吧，便轻声问：“你知道我才当了几年兵吗？”

对方笑了笑，说她什么都知道，但事在人为，何况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再熬上几年真可以转业呢。或许吧，孙少华还是不以为然，不过总算有了微弱的希望。“所以”，舒晴接着说，“我们该结婚了”——这次孙少华倒没有过分的惊奇，他认为这是水到渠成的必然——“因为只有我们结了婚，你才能转业到广州，不过，我的户口还没完全落定，老公，你赶紧请个假来一趟把这事搞定吧。”

孙少华屁颠颠地又去了大城市，十几天的时间，他除了在床上表现得还可以之外，其他方面无不透漏出无能，给舒晴落户口的事看似条件都满足，一切那么简单，可就是始终定不下来，他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舒晴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给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去了电话，结果，两个小时不到，事情就办成了。孙少华惭愧无比，舒晴的脸上也写满了不满和失望。“你除了不是性无能之外，其他什么都无能”，就在孙少华即将返回部队的前夜，她不无怨恨地说，她的男人闻罢，生理上立刻也起了反应，竟然变得不听话力不从心，结果全部地无能了。

接着便又到了春节，孙少华再次莅临了大城市，晚上与女友相拥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女友突然说：“老公，我们该买房子了。”老公表示同意。然后他们一起返回家乡，先到了舒家，跟舒晴的父母商议此事。舒父舒母担心广州巨额的房价，舒晴表示不用担心，合她与孙少华之力还是有望买得起房的。舒父不表达意见，舒母忍不住向未来女婿表示对女儿的心疼“以后小晴可就该受罪了”。孙少华无端想起之前的户口事件，想借此机会重新树立起自己的雄风，于是豪气干云地对老丈母娘说：“房子的事，我办就行了，您大可以放心。”他一向足智多谋的老婆惊奇地看着他说不出话，而他足智多谋的老婆的足智多谋的父母则齐声说：“好！”接下来到了孙家，跟孙少华的父母商议此事。孙父孙母亦担心广州巨额的房价，舒晴表示不用担心，她已和少华商议好了，准备按揭买房，孙父点头首肯，孙母则忍不住向未来的儿媳妇表示对儿子的心疼“以后少华就有罪受了”，孙少华还来不及表态，孙父已经站起来大声说：“就这么定了，男人嘛，总要经历些事的，少华，你也该长大了。”

春节过后，孙少华和父亲七凑八拼地筹了十几万付了房子的首付，自己又向银行借了光明正大的高利贷。从此的孙少华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狂妄了，开始省吃俭用，还好他不抽烟不喝酒，又生活在部队，花不了多少钱，也不能花太多的钱了，因为他的工资大部分都已经每月定期上缴给中国人民的银行，他终于体会到那些成家同事的苦楚，理解了他们的节俭和朴素，但他还是很欣慰，他所卖的那套仅仅七十多平方的二手房子已经被爱人装扮得像一个家了，只可惜他不是能时常回去，因为他不得不节省昂贵的车票钱。舒晴也不止一次劝他别那么节省，可孙少华偏偏要以这种不必要受的苦来证明自己男人的雄风，舒晴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转眼到了五一，孙少华压下回家的念头，留在了部队。转眼到了暑假，舒晴舍不得放弃这挣钱的大好时机，留在了广州。转眼到了十一，孙少华还是压下了回家的念头，留在了部队，他要把所有的精力，思念，和金钱留待春节休假时一起献给将近一年不见的爱人。他认为，这一年的磨练，自己又长大了许多，各个方面也都不再无能了。

终于等到了休假的日子，他千里迢迢地赶回广州的家，推开家门，正想给朝思暮想的爱人来一个热吻，突然发现迎接他的还有丈母娘深不可测的表情。舒母看着目瞪口呆的他，笑着问：“少华，我在这陪小晴几天，你没意见吧？”

孙少华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但他不能忍受的是，他的丈母娘霸占了床上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位置，使他积攒了一年的内火，在无奈的深夜继续遭受近在咫尺的折磨。他躺在客房的床上，憎恨着老太婆的不识时务和不近人情，而隔壁也隐隐传来老太婆喋喋不休的声音，还有本来应该跟自己相拥而眠的女人不耐烦的回答：“行了，行了，知道了，赶紧睡吧！”孙少华得到了一丝欣慰，从爱人的口气中他也听出了同样焦躁的火气，那就忍几天吧，反正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春节就留在广州，老太婆总要回家去看孤守空房的老头子吧。

几天后的周日，笃信基督教的舒母照例去了教堂，孙少华不失时机地扑进房间，可是应该同样急不可耐的未婚妻却冷冷地推开他，说：“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这种话深深地刺伤了孙少华的自尊心，他鼻子哼着粗气，不再言语。而很快他未来的岳母就已急匆匆地赶回家，看见卧室里闷声闷气地俩人，有些放心似的笑着问：“少华，你打算什么时候办结婚证啊？”

孙少华闻听此言，立刻理解了岳母，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算夫妻，做母亲的有义务保护女儿的清白，于是赶紧解释部队里的制度，说趁着这次休假尽快把证明开全，返回部队后就可以办得差不多了。他的未来岳母很大度的宽慰他说“不急不急”，孙少华心里咯噔沉了下去，忍住没问：“阿姨，你什么时候走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