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

吃药成为一天中最为重要的事情。数种的颗粒，胶囊，冲剂……像赶集一样使劲地通过喉管，食道进入胃。身体灼烧着，肠胃拼命地痛，头也昏沉沉的，就像是活在了迷雾中。一切都朦胧着，很有奇幻的感觉，却折磨着。

躺在床上，默背了几次乘法口诀表还是难以入睡，所以睁着眼睛，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头痛的紧，难以扭动一下。大脑也似停止了运作，思维空空的，理不出一点东西。

有亲人守在床边，默默地流着泪。空气中有一种痛痛的味道。

已经咽不下任何的东西。几天了，都只是靠药液维持着生理机能的所需。床边有一副高架，上面挂着一个吊瓶，吊瓶的口向下，用一根细细的连着针头的塑料管与我的身体连接，不间断地输送着什么。感觉身体膨胀般地难受。

终于是困顿了，沉沉地睡去。

梦杂乱而伤感。有爱人年轻的脸不断闪现。我们一起走在江南冬日的雨中，她美丽的脸上挂满泪珠。忽而又回到了那个北国小城的夜色中，她笑着对我说，让我们一直走，走到天亮……我的爱人呵，此时此刻，你是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在想念着这个病床上的人么？

醒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

病了。真的是病了。

不然何致会一直躺在这里，像一具死尸？年轻的心从来容不下灾难和死亡，这一次却似真切面对了。听到窗外的鸟叫，想着还不如早日就这样死去，涅磐之后也做一只小鸟，在阳光下健康地欢叫。

现实的生活长久都是阴郁的，因着纷杂的世情和一颗柔弱的心。常常疲于应对一些事情，任感情连同灵魂一起与别人做着不等值的交易。感觉好似总是这样愁怨的心情缠绕，身体才会一天天地变得不好，其实也许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右眼皮不住地跳，依着民俗的说法，这是灾难的先兆。莫非如此这般还不足以称作灾难吗？还要有什么更甚的要强加于我这个柔弱的病人？上帝，我何曾得到过您太多额外的恩赐？如今，却要我受苦如此？



病了，的确是病了。

好似灵魂也随着身体的苦痛而变得麻木不仁，丧失激发力。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残剩的部分也在一天天地接受着无止尽的腐化。想像着会有突然的某一刻，自己会变的一无所有。像灰一样，飘洒在冷风中，慢慢消散不见。

唉，为什么总是想这样一些离奇的东西来麻醉自己？也许是因着这病，感觉一切都与自己有了距离吧。就连偶尔从身体某一处神经发出的呻吟，也变得像天边一样。何苦？何苦？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曾经无畏的青春，统统收了去罢。也许数百年后，有人会掘了我的坟，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是，此刻，天堂和地狱，哪一个更遥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