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咱从部队复员转业后,有幸分到咱镇政府机关工作,部门不错,业务对口,主要负责纪检工作,并协同派出所抓好社会的治安管理。部队出来的人没啥特点,就是工作积极主动,同时有点好强好战,凭着那股子犀劲和拼命三郎的作风,硬是与同行一道,把原本死气沉沉的纪检单位舞得是风生水起,众人侧目。但因咱脾气火爆,加上做事过于较劲,上任后表扬没少得,同时批评也没少挨,功过相抵后,换了个“人可用、性不稳”的评价。
我们纪检科有一哥们,虽不是部队转业,但工作也相当积极扎实,忠厚温顺得像只兔子,人也逗乐,没事时讲个笑话准能把你笑个半死;尤其是这哥们在审文查案方面,丝毫没有纪检部门的严肃性,一笔的幽默,一脸的坏笑,有时真让人以为走进了文化宣传部门。他比咱来得早,业务上我一直把其当成老大哥看待,他呢,也不以老自居,口传身授中,让咱业务水平进步的飞快;生活上呢,因两人臭味相投,相互间也就没了大小,打打闹闹成了家常便饭,一唱一和的,折腾得这纪检科没一天安生。
随着上任的日子长后,咱那坐不住的性子就暴露的一览无余。没事时,咱就到机关大院里这转转、那看看。嘿嘿,就是这转悠,咱竟发现了中国官场的种种“优良”传统和作风。
机构健全是咱这镇政府最大的亮点。书记、镇长什么的,不用说了,自然配得齐全。书记是个男的,平时不怎管事,稳坐钓鱼台,躲在后台看这机关大院里风云变幻,怡然自乐,让人好生羡慕;镇长呢,是个女同志,性格温柔,但管理严格,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人人惧怕三分。两人搭档多年,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带得全国闻名,可谓是功盖千秋,让人敬赞。
人常说,好将无赖兵,但这一条在咱机关就有点不大相称。书记、镇长没得说,但各大权责部门就显得良莠不齐,办的事让人时常摸不着头脑,甚至是哭笑不得。
先说说副职。七品外的镇政府,原是芝麻道场一个,但咱发现这里却是个修身养性、专供大爷的风水宝地。为啥呢,副职特多。七个副职,齐刷刷地在机关楼前的人事榜上立着,颇为壮观。副职嘛,主要任务是协助一把手抓好各项工作,独挡一面替主官分忧解难的。但不尽然,这群副职真可谓风采各异,日子滋润的很。有的私自在外经商,有的整天在家睡觉,有的忙于上学深造,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尤其是有一女副职,怎提的干,咱不曾晓得,但几个月的接触后,咱发现其活动面特广。本来该同志是负责妇联工作的,可这位领导凭着一幅大嗓门,经常充当机关的下班铃声,惹人心烦,并时不时地对纪检科的工作也插一下手。明一看真以为该同志风风火火,业绩突出,实则不然,除了经常摆摆老资格和一幅大嗓门外,着实看不出其特长在何方。
再谈谈各部门的头头。咱这机关里的部门头头,也许是刚从基层提上来的原因,还像那么回事,勤俭持家、艰苦创业的好作风没丢多少,有的还经常下下基层,辅导辅导,博些群众好感。但人嘛,大多一当上干部后,这官腔、官架子什么的就出来了,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的事没少干。不过,他们毕竟在基层呆过,也曾体验过基层的难处,遇到事情时,同情心还是有的,良心呢,也并没有随着官职升迁全部上交国库。充充和事佬、打打圆场,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尽管如此,咱认为机关里的部门头头还是有点人性的,哪怕优劣参半,却还是或多或少地给这机关挣了点面子。
政府机关里除了官大爷,就是办事跑腿的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基层小人物。我们政府机关的办事员,扳着指头数,不用脚指头,眼一睁就一目了然。有时咱想,这么一点办事员,是怎样供养这么多领导的?要论他们的功绩,真可以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他们一人多劳,充当“工蚁”;不说不讲,任劳任怨;除了发号施令外,机关的大小事务,靠着这些后辈小生们一一落实。特别是文件的发放,资料的整理,汇报稿的撰写,让他们整天生活在晕头转向中,像只蚂蚱,蹦来跳去。不过,这跑腿的尽管工作没得说,但常常是辛苦没好报。如果工作干得好,那是你应该做的,顶多上面口头嘉奖两句:嗯,这小子有发展前途,希望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多锻炼锻炼,争取n年后混个科长当当。如果干得不好,亦或是性子刚烈,那就别怪官场规则无情,要么自动下岗,重新当个农民;要么直接开除,另谋生计出路。所以,咱思来想去,觉得机关里命运最悲惨的,就是这帮跑腿的小喽啰。
咱呢,与开篇提到的我那哥们一样,就两个字:命苦。早不生晚不来,正当中国官场红火的时候,却偏偏只在机关里混了个小喽啰当当。尽管如此,与我那哥们一样的众位跑腿小人物们,并没有怨天忧人,而是以更加扎实的工作接受上级的考验,以期将来祖坟冒青烟,在“仕途”上一马平川。俗话说的好,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不过,大家千万别以为纪检部门的人风光十足,权利很大。其实检举揭发、查案办案的差使,一不小心就会大祸临头。这不,事就来了。
前两天,咱那位老哥们仗着组织能力好,利用休息时间到牛皮村组织一帮老少爷们举行拔河比赛,以图增强体质,为将来的社会治安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同时顺便访访社情民意。没曾想,事情糟就糟在这里。也许是事先没请示上级,亦或是活动开展前没安排领导剪彩,更可能是有妇女同志参加没经过镇妇联的同意等原因,总之当拔河活动举行到一半、正高[chao]迭起的时候,机关的各级头头就在办公室里嚷开了,有的说这活动去年搞过没新意,有的说这活动质量太低浪费人力物力,还有的捕风捉影、散发小道消息,说我那哥们组织这次活动,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提职拉选票,特别是那主管妇联工作的副职,一语定音,说这活动纯粹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上不得台面,还谈何优秀呢?!一时间,闹得是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咱哥们是个老实人,平时只知道低头走路,不知道抬头看天,事情风云突变时根本没放在心上,活动照样组织,只当是学雷锋做好事。可天不遂人愿,当天晚上我哥们回家吃饭时,无意中看到电视台正在直播这场活动的政府评论,那左一声、右一言的官场批判,让我哥们当场犯了心脏病,哆嗦中拿起电话就接通了演播台,与领导们展开了辩论。可人微言轻啊,加上官官相卫,可想而知我哥们能讨到怎样的好处!气得他一夜无眠,连夜写了封辞职信交到镇组织办,要求外出打工,或是回乡种田。但人入江湖,又怎可全身而退?上头为了掩盖公众舆论,来了个停职待岗、将功补过的处理,让我哥们想辞职都办不到。一般政府里受处理的同志,是不能参加各项会议的,一怕泄露官场秘密,二是方便进一步研究处分决定。我哥们在受处理的同时,就这样被上头一脚踢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春风起,寒流急,悲惨啊!我的兄弟。
得知哥们受难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早上到机关上班时,一股莫名的压抑感让人从心底里直感寒意袭人。还没进办公室,咱就见机关楼前的任免栏内贴着咱哥们的辞职信,内容不多,但字字如针,刺得我心像麻绳在捆。我一见大事不好,进办公室后简单地将一天的文件张榜贴发后,便一头撞进了机关的会议室,正好遇上镇长在召开会议,咱也不管什么礼仪风度了,一阵噼哩叭啦、似机关枪的诘问后,扫射得满室人灰头灰脸。那位女镇长呢,批评咱几句后借口到下头检查工作,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只留下那群副职与咱理论;而一帮部门头头,似在劝架、实则浇油,在边上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抛开了拔河比赛的正面意义,直数落我哥们的不是,并附带地把咱任职以来的张狂与失误,也一股脑儿地倾泄出来,让咱好似大冬天淋了个冷水澡,寒至心肺。咱可不像我哥们一样老实巴交,咱是有啥说啥,全然不顾这是政府机关,一通猛轰,搅得大家不欢而散。没曾想,咱的一番言语也落了个与我那哥们同等的下场——停职待岗,退出机关议事厅,是否再用,以观后效!
事情看似就这么过去了,但咱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暗潮涌动的政府机关,何时才能归于平静啊?是咱这些直肠子们让头头们难受了,还是怎的,为什么毛主[xi]教导的“建民主政府”、“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怎就离我们越去越远了呢?为什么这“民头官尾”的镇政府,竟隐藏着这么多恩怨是非呢?
也许,咱的这篇为官日记一经发出后,只会落得过“人亡屋破”的悲剧。但军人的作风,又怎可眼中掺沙?军人的气质,又怎可忍辱偷生?先不管这些了,何方是个家,以后再说吧!或许,在这政府机关里,总还有些心正官好的干部出来维持秩序的;也许,办事一向公道的书记、镇长和那位还在学校深造的副职,会给我们这些办事员一个合理的答复的。但究竟怎样,谁也说不清,一切只能听天由命。毕竟我们的去留问题、我们的人事档案,是掌握在这些机关副职和部门头头身上的。
本文已被编辑[无缘牵手]于2007-4-8 10:47: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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