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己,只因这胸中燃烧的梦想；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就让这时光奔腾如流水。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体会这欢乐,爱恨离别；体会这狂野,体会孤独,这是我完美生活,也是你完美生活。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情感；我多想告诉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

——许巍《完美生活》

一

“喂——”

“子羡,在哪呢?今天我郁闷死了,去上网吗?”

“不想去哎。有点困,想睡觉。”

“你到底在哪呢？”

“在宿舍床上睡觉啊。”

“别说胡话了,我就在你们宿舍,怎么没找到你?”

“哦——我在图书馆。”

王子羡忽然意识到这点,抬头四顾。旁边几位已经在笑嘻嘻地看自己了。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子羡轻微地甩了甩头,呼了口长气。

这会儿对方骂自己在图书馆睡觉,有什么意思。子羡没有听见,只是又拿起耳机贴在耳边,总结似地说不去了,你自己去吧。然后挂上手机,又呼口长气。

浑浑噩噩地看了会书,一对恋人朝自己走来。子羡立刻明白是位子的主人来了,慌忙抱起书,狼狈地向最近的目标转移。旁边那几位已经不是笑嘻嘻,而是哈哈笑作一团。坐定位置后,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在扭头看见邻座一脸鄙薄的神色后,收起了笑容。那人动怒地说这里已经有人占了。子羡鄙薄他的小气,想主人来了我就走,大家都是成年人,难道会在这种小事上无理取闹?于是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但没关系啊,我坐会就走的。

子羡果真坐会就走了。现在神经衰弱得很,看一会书要睡会觉,学习效率空前低落,不像初中时精力充沛了。也是在那个时候,记得是初三下学期,落下了这个病症。今天是星期六,晚上子羡洗完澡带上mp3出去上网。这个时候,子羡欢摘下眼镜,一任世界变得模糊,耳中听着悠扬伤感的音乐,薄薄的悲悯浸润着心灵。看不清,听不到,外面的世界跟自己无关，自己就做着无边的幻想。这种幻想总是伤感的,激扬的,悲壮的。路上还能闻到一股股洗发水的香味。橘橘子香味,子羡想,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剥开的橘子,脉络分明，橘子油正一晃一晃地落下。

周末网吧总是人多。总算还有几台电脑空着。子羡像往常一样,迅捷地挂上qq,打开音乐播放器。一排柔绵的钢琴旋律响起,放的是孙燕姿的>。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阿山发来qq消息说你不是说不上网吗。子羡说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不想上,现在想上不可以吗。阿山说小玉米上网了。子羡在班上的qq群里查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小玉米在线。

“恩,看到了。”

“她怎么不理我?”

子羡呵呵地笑了。小玉米是班上林小希的qq昵称。阿山喜欢上林小希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阿山说小希有气质,有能力,还很傲气。但就是这种傲气,让阿山折服。军训完后正好是十一黄金周。阿山说那段时间是他心里最空的时候,刚刚喜欢上个人就分别了,看不到她的身影以及乌黑的长发,听不到她甜甜的声音。说这段话时是在一个微风柔和的晚上,满天星斗,阿山和子羡坐在校园一角的草坪上各诉曲衷。阿山暗恋小希一段时间后,有天晚上,阿山说要打电话向小希表白,要子羡同着他去给他壮胆。子羡说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这次是真的吗。阿山确定说是真的。子羡说你向她表白,我支持,但到时你不能打退堂鼓,浪费我的表情；还有你要想到后果,也许她会接受你,也有可能以后见面就尴尬了,她不会再理你。阿山说一切自己承担,有你在,我的胆也更大。

两人到宿舍楼下的一个电话亭。阿山拨了小希的手机号码,话筒里"嘟嘟嘟……"一声声钻入阿山的心扉。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阿山抿着嘴唇对着子羡笑。等一了会儿阿山挂了电话。子羡忙问怎么了。阿山说暂时无法接通。子羡怕阿山气馁,忙鼓励他等会儿再打·两人又是无语,心里却都怀着紧张和急切。

阿山再次拨打电话。这次总算接通了。阿山匆匆地向子羡打了个"v"字手形,子羡一股劲地激动,握拳给他助威。

“是林小希吗?”

“恩。”

“现在在干吗呢?”

“我啊,在上网呢。”

“我是阿山。”

“恩,听出一点来了。”

“恩……就是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你说啊,没关系的,我听着呢。”

“恩……”

阿山紧张得对着子羡又是傻笑。子羡怪他刚才信誓旦旦,现在又唯唯诺诺,抡起拳头就捶他的手臂,外加使劲地踢他的腿。

“哦,我是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喜欢你。就是军训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吧,恩……”

“呵呵,好紧张吗?没关系的,对某人有好感很正常啊。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跟我说吧,我不会跟别人讲的。反正最近我也好郁闷,有个人谈谈心也好。”

“为什么郁闷呢?”

“学习方面啊,我真担心期末考试会挂呢。有几门学科我学得一塌糊涂。”

“我听说期末考试不会很难的。太难了有多少人过得了呢？一般的水平都能过,所以不必担心……”

在子羡的印象里,那个夜晚新奇而美好。一切预想的坏结果都被彻底推翻了。他们两人以愉快的心情结束谈话。阿山挂断电话后,子羡夸小希处理这种事真有一套。阿山说她以前也碰到过这种事,所以能应付自如,这是她自己说的。

阿山又发来qq消息,说原来小希刚才在看电影,没注意到他发过去的消息呢。

二

子羡离开网吧的时候,已是十点十几分了。从网吧到宿舍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路上冷清,子羡想这静悄悄的世界,一切显得深邃不可知。当空一片星星,自己该是哪颗呢?应该是天边那颗最为微弱渺茫的吧。

到学校门口,照例看到了那个长发盖脸的女生,低着头,踢着石子,似乎在等着什么。往常子羡忘了带表,会问问她多少点了,然后决定是否还在学校大道里独自转悠。令他奇怪的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十点。由于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这次他走到女生面前时,故意问她:"同学,现在多少点了?"

“十点。”

“你你你谁啊?怎么每次都说十点?”

女生抬起头,撩开头发,露出“狰狞”的面容。

“我的表就停在十点。”

子羡想这是什么理由，故意耍我吧。忽然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内心的“害怕”减了不少。

“你是我们系的学生会副主[xi]蓝月吧。”

“恩,没错。我好像也见过你。”

“哦,吓死我了。你在等谁吗?干吗在这呆着?”

“等我男朋友啊。他每个星期六去市区当家教,晚上十点我就来这里等他。”

“哦,挺让人感动的,不过有时侯也怪吓人的。”

两个人相对笑笑,子羡讪讪地离去。走在路上的时候,子羡想的是这世界隐秘的地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与此同时,蓝月对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却有了另一段回忆。

那是自己刚上大二的时候,到火车站去迎接新生。晚上竟下起雨来,接待的新生中似乎就有这个人。记得自己还递过水给他喝。路途的劳累,到陌生地的羞涩,都浮在这张稚气的脸上。　那时蓝月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刚来的时候,一切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大一的女生住在她们的楼下。蓝月凭窗俯望的时候,曾经想过楼下的窗户里也许正重复着她们的故事；那里发出的温和的灯光,正是一年前灯光的延续。成熟在一年年地积累,天真的无知却容易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逝去。所以蓝月对这些新生有了特别的留意,也因为自己职位的关系,看到了他们军训时的火热,迎新晚会上的疯狂,还有像在这样夜晚里的放纵和迷茫。　

手机响了。蓝月知道是男友打来的,赶忙接通电话。

“喂,到了吗?”

“恩,快了。现在我数十下,一、二、……十。”

公交车如期出现在了丁字路口,拐过弯,向蓝月这边驶来。

“恩,看到了。”

……

以后的日子,子羡依然感觉着岁月的蹉跎。梦想和现实的差距,让苦闷感时时袭来。忙忙碌碌,却发现一事无成。挫折感容易消磨前进的欲望,只好徘徊在十字路口,愈是挣扎愈是迷茫。快乐当然是这个年龄段的人的主题,不过却像浮在水表面上的一层油,天真而脆薄。有时心烦意乱,什么都不想做,无处发泄,就沉溺在网吧;上过网后,到饭店独自斟饮,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周身晕热,便蹲伏下来,抽起了烟。

在门口闲等的蓝月,瞧着一旁蹲着的这个人,又同情又鄙夷,装作没看见似的,不想搭理他。子羡“哇”地吐了一地,蓝月才不由自主地去扶他,一边帮他捶背。

“你们宿舍号码是多少?”

“什么?哦,8687856。”

蓝月赶忙用手机拨了这个号码。对方接通后问找谁。

“我不找谁。你们宿舍那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子羡。”

“王子羡喝多了,现在在校门口吐呢。快过来把他接回去吧。”

“喝多了啊?好,我们马上来。”

十几分钟后,两个男生赶来,左右扶起子羡。临走时,蓝月嘱咐他们让子羡吐完,明早起来灌点水醒酒。

两人扶着子羡,走在路上,踉踉跄跄。子羡已进入迷糊状态,浑然不知室友正议论着自己。

“你说这小子怎么跟学生会副主[xi]勾搭上了?”

“谁知道?反正艳福不浅,喝醉了还有妞陪。”

子羡打了个大嗝,胸脯起伏,作着要呕吐的样子。一个室友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塑料袋。

“我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个大袋子。来,往这吐。这么美丽的校园,别玷污了。”

第二日星期天,清早鸟儿脆鸣的时候,阳光已晃晃地射入室内。因为前一晚的熬夜,宿舍里人人都还在昏沉沉地睡着。蓝月想了解下子羡的情况,到宿舍楼下喊子羡的名字,却不见回应,　只好打他们宿舍的电话。“铃铃铃……”响声不绝,宿舍里骂声起伏,骂完后却都不想接电话。半睡半醒中分明听见有人喊子羡,才明白原来是这小子引起的祸端,举起枕头就向他砸去。

“子羡,楼下有人找！”

子羡懒散地走到楼下,因为前一夜的酒态,面有羞涩,不好意思看蓝月的眼睛,就在她一旁蹲伏下来。

“怎么样?还好吧。啥事这么郁闷要喝得这么醉呢?”

“算了吧,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你以为这样很颓废,很潇洒,很酷吗?摆给谁看呢?我最讨厌你这种自暴自弃的人了。”

蓝月说完,愤愤地离去,留下子羡在那里发呆,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狂抓了下头发,叹口气,直起身来,快步离去。

下一次两人相见是在另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了。蓝月为上次的生气抱歉似地抿着嘴唇笑着。子羡只看了她一眼,便擦身而过。蓝月却在后面喊他。

“又郁闷了?”

子羡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没错,我哪一天不郁闷?什么都不如意,心里堵得慌。”

“其实不是不如意,是你太在意了。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怎么会不在意呢?一天到晚忒多事,忙都忙不过来。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一天到晚睡觉也烦……”

“你等一下哦。”

蓝月拿手机给男友打电话,说今晚不能他了。男友很能体谅她,说本来就不想让她在这等,挺辛苦的。两人说了一堆亲热话。子羡正要走,蓝月挂了电话赶上来。

“干吗?”

“陪你走一段呀!你不是说很郁闷吗?”

“不会吧。那个什么有夫之妇……”

“吓,我看你给脸不要脸……”

两人虽是由郁闷的话题走到一块,这个时候讲都却都是发生在身边的开心事。凉风的夜晚,柳枝摇曳,湖水在月光下荡漾。话题触及高中生活时,子羡想起了那段为高考忙碌的峥嵘岁月以及现在的落寞,讷讷地闭口不言,只是听着蓝月的快语淡淡地笑着。蓝月似乎察觉到了,停止了饶有兴致的讲述。两人沉默着迎风走着。子羡想着自己的心事,情到深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听过这声长叹,蓝月眼睛依然望着远方,轻轻地说:“我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故事。你不想说就算了。到你们宿舍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子羡感觉眼睛一阵潮湿,有股暖流流泻在胸膛。

“有你这几句话就行了,真的要谢谢你。”

三

瓢泼大雨。

一教大厅人群簇立。等着雨停的,打电话叫人送伞的,还有人不知从哪里抱了吉他,背靠着厅柱,陶醉地弹唱着。

“难以忘记,初次见面,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我脑海里……”

子羡没带雨伞,看着一屡屡雨丝发呆。忽然感觉有人拍肩膀,回头看是蓝月。

“发什么呆？走,跟我混。”

蓝月拿书包盖头顶,冲进了雨幕中。子羡下意识地跟着冲了出去,淋雨后方觉后悔,想退回又显得怯懦,只好横下心追上蓝月。

“原来跟你混就这样啊!看来以后不能跟你混了。”

“怎么了?”

“跟你混没前途啊。”

“呵呵……”

……

时光如梭。转眼子羡的大二生活即将结束,蓝月也将步入大四。恰巧蓝月的生日到了,于是热热闹闹地开了个生日party。子羡也参加了。聚会上,大家举杯祝福蓝月和她男友的爱情能够天长地久。大四到了,意味着将要面临毕业,这是对他们爱情的一大考验。两人深情地唱了一首>,相约要走到永远。每个人心里都波漾着感动。子羡在祝福他们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怅然若失。怀着心事,闷闷不乐了几天,没有再跟蓝月他们接触。夜晚的大道上却常常出现了他孤单的身影。这日的徘徊中意外地看到了蓝月男友正坐在路边的石块上等着自己。子羡就傍着他坐在了草坪上。

“你知道我和蓝月从大一开始,已经三年了。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其实蓝月看你最近……她叫我来找你谈谈……”

子羡心里隐隐作痛,却装着无所谓。

“我最近没什么。真的,我这人就这样。”

“哦——？那是我们多心了。”

蓝月男友站起来,拍拍子羡的肩膀,小跑步走了。子羡缓缓地站起来,瑟瑟地朝与蓝月男友相反的方向走着。时间已近晚上十一点,路上寥寂无声,只有数对情人温柔缠绵。微风吹来,子羡感觉有一丝丝的凉意,双手拢臂,不禁打了个寒战。喉咙里隐隐地胀痛,只感觉想哭。　想起了曾经无悔的梦想,想着这纯真消沉的年代,却躲避似地不敢想起蓝月的脸庞。这样蜷缩着爬上了一教的楼顶,　一轮弯月悬挂头顶,头发随风微曳。　

今晚就在这睡吧。

找了个还干净的地方,背靠着檐壁坐下来。用手机给宿舍打了个电话,说今晚上通宵不回去，请兄弟们悠着点。对方故作惊呼。

“强啊，拽起来了。要上通宵也不事先跟兄弟说一声，兄弟陪你上啊。行，会帮你搞定。”

王子羡挂了手机，双手抱胸,闭上眼睛,累得什么都不想想了,只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宿管大伯敲响了宿舍的门。

“查下房！”

甲开了宿舍门，指着洗手间给大伯解释。

“王子羡在洗手间洗澡，乙同学被辅导员叫去商量个事，等下他回来我叫他去您那消名字。”

“被辅导员叫去了？”

“恩。喂，王子羡——答话呀！”

洗手间传来回答声，还有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大伯在本子上记下了乙同学的名字。

“叫他来消名字啊！”

“哎，您走好。”

甲关上宿舍门，乙从洗手间出来。

“真不知子羡要怎么谢我。咳，兄弟就是兄弟。这小子是不是失恋了，明知要查房，还上通宵。得了，我到下面消名字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