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想到,这些年,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在一直默默地爱着你。她的爱,不露声色,不留痕迹,小心翼翼。她像一只胆小的鹦鹉螺,只会躲在壳里,一心一意地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她会一直等你,她渴望你会注意到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爱,然后轻轻地敲她的壳,然后喊出她的名字。然后,一生相偎……
距离与他相遇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可我却不停地一遍一遍地去回忆它,回忆他。甚至不惜把这些切割成一个个的慢镜头。最后,定格在他的笑脸上。在图书馆,他站在我的右边,在看一本传记。他看书时好像不太专注,因为我听见他在飞快地翻动书页。后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是那么开心的事,他忽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可爱:嘴角轻扬,眉毛于是也变得活泼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也就是那一次,我爱上了他。爱得安静,爱得执著。于是,我开始在漂亮的卡片上记日记,记下他我在哪里遇见了他,他在做些什么。然后,很小心地把它叠成千纸鹤。每天晚上叠一只,每天晚上叠一只。我要用我自己独特的方式,让他感觉到我的爱。
从那天起,晚上临睡觉前,我都会想起他:想起他赶着去上课时急匆匆的脚步,想起他在公共课上会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去,想起他通过了学生会的面视却在第二天决定退出,想起他和同学边走边聊从我身边经过时恰巧发出的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地想他此时在做些什么。会像我一样,躺在床上去想自己喜欢的人的模样吗?会在某一天的夜晚突然醒来,看那缕无法遏止从眼前飘过的思念吗? 会像我一样,把自己最真挚的爱留给自己最喜欢的人,默默地等他吗?
再后来,大约是大一的下学期,有一天晚上,我刚走出公寓,就看到他与另外两个男生站在公寓的转角处说话。他侧过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知他的眼神是否是落在了我的身上,也不知他是否注意到我眼睛里的紧张,和期待。我慢慢地从他的身边经过,装作去看宣传栏里的报纸。他始终出现在我的余光中。我看到他很高兴地笑了,很开心地拍着别人的肩膀,很快乐地与他们分手,然后很潇洒地离开了。我看到他的背影,他的肩很宽,很结实,靠在上面应该很塌实吧;被他紧紧抱住,头抵在他的怀里的时候应该觉得很安全,很幸福吧。那一晚,我就那样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走远。
有时候,我也会漫无目的地一次次去幻想与他相遇的镜头:是因为在同乘一座列车时坐在了他的对面?是在某一个地方的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他的身上?还是在一所安静的图书馆里同时伸出手去拿同一本书……我努力的寻找着一切可以引起他注意的机会,我渴望着与他相识的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是,可是,我也知道,他有女朋友,而且已经开始很长时间了。她在另一所大学里读书,隔得很远。所以,他经常跑到那个美丽的城市去看她。听同学们说,有时,她也会来这里看他。只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每次她来的时候,我都会躲在公寓里,找很多的理由来拒绝外出。那时,我最盼望周末能够快些结束。这样,她才会回校。这样,我才会在图书馆,站在同一个地方,等他,到来。即使,这是一份残缺的爱。即使,这份爱里,只有女主角,缺少王子。
千纸鹤将要溢出盒子的时候,毕业临近了,分离也临近了。我开始慌了,尤其是知道他也要马上离开的那些日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错觉。我担心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更担心自己四年的感情会毫无结果。我没有勇气直接给他,更不敢托人转交,只好寄给他。我至今仍然记得,在邮局填表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这一盒千纸鹤会是我的幸福的转折点。就像是在流星雨出现的时候许下最最重要的愿望一样。因为,就在寄出千纸鹤的前天晚上,我把最后一只千纸鹤放在了盒子的最底层。上面是我的地址。一个这一生他想要找我就很容易能到的地址。
他走的那一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很干净。我一个人坐在车站旁边的咖啡店里,等他,送他。落地窗很厚,很大,茶棕色的玻璃阻挡了路上行人们的视线。后来,他终于来了,还有他的那些好朋友。他依次和他们抱过,然后好像在说些保重之类的话。他离我大概只有十米远。我甚至看得清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可是,直到汽车来了,他上车离去,我都没有勇气走出咖啡屋。
如今,他离开这里已经三年了。在这段时间里,我爱上了校园里的樱花。很久以前,我听人说过,一朵樱花最美丽的时刻,不是含苞待放时,也不是怒放争艳时,而是生命即将终结忽然吹来一阵风然后它随风旋转,然后飘落的刹那间。于是,春天快要离开的季节,我常常坐在学校的樱花树下,仰起头。于是,那些樱花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我的脸上,我的唇上。美丽可爱的樱花,像是谁的记忆,被时间和生活残忍的撕成了一片一片。
可是,当我去图书馆的时候,我仍然会不由自主地站在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仍然会不由自主地去注意右边的位置。很长时间以后,我才会转过头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很认真的去看窗外的阳光。太阳很明亮,很耀眼。可是,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管他收到它打开它的时候是否惊讶,也不管他能否发现写在千纸鹤里的秘密,然后很认真的去读那些文字。我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在见到他时仍是在这美丽的春季,仍是在这樱花漫天飞舞的时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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