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师傅给了我一把剑，他说，我将来一等能够成为比他更强的剑客。可惜，那一年，他死了。就像人生，谁都不能预测，你的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记得那一天，我只是拿了师傅送我的剑，在他尸体前跪了半晌，然后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按说我应该亲手埋葬他，他毕竟是我的师傅，虽然，他还没来得及教我任何东西。但是五岁的我，怎么去埋葬一个人？就好比让明天的愿望在今天实现一样，难！甚至不可能！

师傅的剑的确很锋利，也很值钱。当人肚子饿的时候，也许，没有几个人还回顾及什么道义，尤其是一个孩子。所以我卖了师傅送我的剑，其实，那也是师傅的剑。

十年后的某天，当我再次见到师傅的剑时，它竟然生满了铁锈，难道说宝剑也和人一样，再绚丽的人生都会结束，再锋利的剑也会老朽。

剑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她的剑会生满铁锈，可见，她是个不懂武功的女人，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才知道，她之所以不用剑，是因为，她一向用刀来杀人！剑，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象征，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把剑，她没有告诉我。

这个女人比我小一岁，可是，她却是我的第二个师傅。

“你是剑客？”

“不是。”

“那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的剑？”

“因为——那把剑是我师傅的。”

唰——！

剑出鞘，可昔日的光华已然不再，满是锈迹的宝剑，感觉上，好像垃圾。

“剑是你师傅的？可我现在是剑的主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是你的师傅。”女人的笑，也许，这对男人来说，是最锋利的剑之一，尤其，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让我先看看你原来的师傅教了你什么！”那女人话音未落，我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像是鬼魅，或者，那叫做仙女。

刀！不知从何处来的刀，只在一霎那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生死一线，我什么反应都来不及作出，只有呆呆得愣在那里。这时，却是她美丽脸庞，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当脸上似乎已经多了某个人的气息时，两瓣唇，已经贴在了我的嘴上。

我能听见心在跳，似乎疯了似的狂跳，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女人的厉害。

她只是笑，孩子一般的笑，笑的花枝乱颤，而我，却还是呆呆得愣在那里，只有大口大口的喘气，和，一种淡淡的甜意。

“嘻嘻，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所以——我要让你嫁给我！”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她像一个孩子，哪里有男人嫁给女人的？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她，因为我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需要我用一生来呵护的。可他是我的师傅，我，又怎么能保护得了她？

时间过得很快，五年，就像一支燃烧的爆竹，眨眼间，就逝去在暮色之中。谁都不会知道人生有几个五年，然而五年过去了，她，却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一把刀，就好像我第一个师傅一样，留给我的，只有一件她当初用过的兵器，可是人呢？你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

五年前，我是一个江湖上漂泊的浪子，五年后，我还是一个浪子，但是，我不再漂泊，因为一个有了目标的人，他的一生，都是在追逐，追逐着梦想的人生，不叫漂泊。

刀魂。是的，从那天起，我有我的新名字，叫刀魂，因为我魂牵梦绕的，是那把刀，那把曾经深深刺入我心房，从此从扎根发芽的刀，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师傅，我的灵魂。

江湖上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还会再见的。可是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她，还是始终没有出现。我想不明白她当初有什么理由会消失，可是她消失了，发生了，就不可更改。

“跟了我一路，出来喝杯水酒吧朋友。”

人影闪出，白纱，白衣，白靴，他蒙着面纱，我以为是女人，是师傅，可是，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果然是刀魂。”

“是。”

“那算了。”转身，走远。江湖上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因为我的随心所欲。可是这个人，竟然比我还让人不可理喻，所以，我想看个究竟。像这样不动手也不多说话的人生过客，我遇到过很多，可是，对他的感觉，却是个例外。

“老板——”

“客官是要结账？不用了，刚走的那位爷已经结过了，他还说了，您一定会找他，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三日之后，到北面山后的莫问冈找他。”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哼，他真地会引起兴趣。可是，过多的好奇，往往会带来血的教训，而我，也许在三天之后，将会见到结果。

远远的望着山，想起前辈说过的一句话——当人们住在山这边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山那边是什么，可当有一天人们到了山那边的时候，也许，还是觉得山这边更好些。

可是，人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因为人生路，就算回头，你走过的，也不再是从前的那条路。与其回头浪费时间，不如挺起胸膛，向前走。

莫问冈，莫问来路，莫问去路。

“你来了？”他还是那样，白纱，白衣，白靴。

“是的。可是——”

唰！话没说完，他的剑已出窍，而那把剑，竟然，就是我第一个师傅和第二个师傅的剑，那么，这个人？那我的女人又怎样了？

“你为什么盯着我的剑？”笑！从他的眼神我看出来他在笑。眼睛，从来都是泄密的器官，“看来你还做不到真正的刀客！刀客的眼中，应该只有刀。而你，参杂着太多东西。”

“那你想干什么？”

“哼，杀你！你活在世上，也许太累了。”

风起，刀起，剑也舞动，刀光剑影，闪烁不断，像黑暗中划过的流星。

当那一道落下的时候，他竟然在笑，而那笑着的眼神，明明就是——

收刀，可是已经太晚，难道什么事都要做过才后悔？既然做过，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可我还是后悔，因为那眼神，明明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师傅。可是这个人，明明是男的。

当刀划过后，面纱落，娇容现，真的，真的是她！

“为什么！”

“呃——呵呵，你是我的——丈夫，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你告诉我为什么！”

“嗬，记得那——年，我走的——时候，听一个——人说，刀客——有一个女人——并不是错，错的是，只有——一个女人！所以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走了，她走了，就这样静静地走了，我真想摇醒她，告诉她我有多么——可是，一切都完了，一切也都完了！

江湖路，孤单人，刀在手，情却空。到底什么是情？师傅，你倒是教给我啊！回来吧，教给我，到底情是什么！

现在江湖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那就是乱！乱就好像人生，乱就是感情，乱，是一切的开始。所以连我的刀法，都是乱的。可是，反而是着杂乱的刀法，使我成为江湖中耸人听闻的刀客，而这一切，也始终无法让我明白，什么是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