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两个烧饼。”刘二儿瞪着两眼气势汹汹地说。
“好嘞，两个烧饼，给您。”张宝满脸堆着笑，说。
刘二儿不客气地接过烧饼，转身就走。
“哎，这位大爷，您还没给钱哪。”张宝的脸上依然堆满着笑容，说。
“什么？大爷刚才已经给你钱了。”刘二儿的眼睛瞪得让人担心眼珠子会掉下来。
“大爷，小的还不糊涂，您确实还没给钱哪。”
“你他妈的穷疯了，想讹大爷呀！”
“大爷，小的这是个小本生意……”
“去你妈的。”没等张宝把话说完，刘二儿抬手就是一拳，正打在毫无防备的张宝的脸上，张宝仰面向后倒下。刘二儿向前一窜，窜到张宝身边，拳脚并用，恶狠狠地打向张宝。
“大爷，不是小的讹您，您真的没给钱哪。”张宝忍着剧痛说。
“我叫你嘴硬。”刘二儿的拳脚中又添加了几分力气。
哇！张宝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在了地上，鲜红鲜红的，一大片。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人们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人敢吱一声。对于地痞――刘二儿的所作所为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住手！”一声响亮的喊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随着喊声，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此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面带忠厚，身穿一身紫色绸缎衣服，一看便知是个大户人家中人。
“贾善人！”“这下好了，这个人有救了。”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议论着。
贾善人快步来到刘二儿面前，看了看刘二儿，说：“又是你。”
“哎呦，贾善人，是您哪。”刘二儿笑着并且点头哈腰地说。
“为什么打人？”贾善人严肃地厉声说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刘二儿边说边往后退，然后转身钻出人群跑了。
贾善人蹲下身来，对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张宝说：“你怎么样？”
“谢谢你，贾善人。”张宝虽然并不认识贾善人，但从刚才人们的议论中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就是赫赫有名的贾善人。
贾善人是县城这一带小有名气的人，家住城东，家中较为富足，其买卖遍布全城。因其经常做一些犹如施舍之类的善事，所以被人们称为贾善人，其实真名为贾山仁。
丈夫走后，秀敏便开始收拾起家来。虽然卖烧饼挣不了大钱，但却可以勉强糊口。日子过得虽然有些平淡，但却也让人感到满足。家中虽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却被秀敏收拾得干净利落。
秀敏正在打扫屋子，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不可能是张宝回来了，因为丈夫不会回来这么快。秀敏一边想着，一边来到门口向外张望。只见门外来了五六个人，正用门板抬着一个人向这个方向走来。秀敏心往下一沉，感到有些不妙。
这伙人来到秀敏面前，中间那个穿紫色绸缎衣服的人看了看秀敏，说：“这是张宝的家吗？”
“是。”秀敏慌乱地应道。
“快把人抬进去。”“紫色绸缎衣服”对身后的人说。
这伙人应声向屋里走去。在走过秀敏身边的时候，秀敏看到门板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秀敏机械地跟在最后走进屋子。
“你是张宝的妻子吧？”“紫色绸缎衣服”对秀敏说。
“是。”秀敏满腹狐疑地点着头。
“张宝被人打了。”
“什么？”秀敏似乎明白了什么，急步来到床前，“张宝！张宝！你是张宝吗？”
张宝听到喊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努力地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可刚一张嘴，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宝――，怎么会这样！”秀敏趴在张宝身上哭了起来。
“你不要太难过，事情的原委以后再对你说，眼下最主要的是给张宝看病，郎中我已经派人去请了。”“紫色绸缎衣服”对秀敏诚恳地说。
“郎中请来了。”随着喊声，一个郎中走了进来。郎中径直地来到床前，低头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张宝，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郎中给张宝清洗了一下血迹，翻看了眼睛，然后给张宝号起了脉搏。过了一会儿，郎中扭过头来，说：“伤得可不轻啊，不但有严重的皮外伤，而且还有较严重的内伤。皮外伤倒还好说，关键是内伤。”
“大夫，求您救救我丈夫！”秀敏对郎中哭求道。
“这个你放心，我会尽力的。我开个药方，药虽然贵了点儿，但却很管用。”说完郎中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按时吃药，慢慢会好的。只是近一个时期不要动，更不能干活，要好好休息。”郎中把写好的药方递给了秀敏，然后起身走了。
“那就赶紧去抓药吧，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紫色绸缎衣服”对秀敏说。
秀敏没有动。哪有钱呐，秀敏心想。
“紫色绸缎衣服”似乎明白了什么，“哦，这个给你。”“紫色绸缎衣服”拿出了一些银子塞在秀敏的手上。
“这――，这怎么可以哪？”秀敏把钱递了回去。
“你就拿着吧，”“紫色绸缎衣服”把钱重又塞回秀敏的手里，“今后的生活问题你也不用愁，你家的情况我有些了解，你不是会做烧饼吗，正好我家有许多下人，都需要吃饭，你就把烧饼送到我家去吧，不要再到街上去买了，这样也免得再出什么事儿。”
“你――是――”秀敏有些疑惑。
“这……就是……贾……善人。”躺在床上的张宝用足了全身的力气使劲地说，但声音还是很小。
“你，你是贾善人？”秀敏有些吃惊地说。
“是阿，这就是贾善人。”站在旁边的人说。
“贾善人，太谢谢你了。”秀敏跪在了地上。
此后，秀敏一家的生活内容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秀敏每天仍要做烧饼，但不需要再到街上去叫买了，而是直接送到贾善人家。贾善人很讲信用，每次都如数收下，钱也不拖欠，而且给的钱总是比烧饼的钱要多很多。秀敏知道贾善人这是在帮助自己，对此，秀敏心存万分感激。秀敏除了做烧饼送烧饼，就是侍候丈夫和收拾这个家。虽然比过去要劳累许多，但还算充实，而且秀敏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秀敏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应归功于贾善人。
郎中开的药的确很贵，但有了贾善人的接济，还算能够过得去。药也的确很管用，张宝的病明显见好。
这天，秀敏像往常一样做好了烧饼准备给贾善人送去。这时，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窗外划过，紧接着是一声响亮的闷雷。天突然变了，好像要下雨。
“要不今天就不要去了。”躺在床上的张宝对秀敏说。
“那怎么行，咱得讲信用。”秀敏一边收拾好东西一边说，“你就放心吧，我快去快回。”说完，秀敏拿好东西走了出去。
张宝目送爱妻消失在阴沉昏暗的天色之中。
由于天气不好，今天秀敏走得格外快，不一会便来到了贾善人家。秀敏径直地走了进去，由于是这里的常客，秀敏出入这里就像是在家里一样随便。送完烧饼，秀敏急步往回走，她想在雨下起来之前赶到家。
“秀敏。”
来时并未发现这里有人，这声音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秀敏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原来是贾善人。
“哦，是贾善人哪。”
“秀敏，到我卧室来一下。”
秀敏抬头看了看阴沉得像一口锅一样的天，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已经走向卧室的贾善人，还是跟了过去。
“进来吧。”贾善人看着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的秀敏说。
“好。”秀敏笑了笑，抬腿走进了卧室。不知为何，秀敏觉得自己笑得很不自然。
咔嚓！贾善人待秀敏走进去后把门反锁上了。
秀敏不由得一惊，这轻微的锁门声把秀敏吓了一跳。
“贾善人，有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来，秀敏，坐下。”
“贾善人，要是没有事我就先走了，今天天儿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秀敏想尽快离开这里。
“哦，不妨事，来，坐下。”
秀敏没有办法，极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来，喝杯水。”贾善人递过一杯水来。
秀敏神不由主地接了过来。
“喝吧，喝吧。”贾善人友善地说。
“好。”秀敏机械地把水杯拿到嘴边，一扬头，把水喝了进去。
“贾善人，我先走了。”秀敏起身就往外走。
“不忙，不忙。”贾善人依然很和气地说。
“贾善人，我真得回去了。”说完秀敏抬腿往外走。突然，秀敏感到头晕得利害，天旋地转的。秀敏身体踉跄了一下，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道闪电过后，雨终于下了起来，而且很大。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秀敏慢慢地挣开了眼睛。秀敏的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就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秀敏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全身赤luo着，身上只盖了一条丝绸被。秀敏猛一用力，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丝绸被一下滑落到腹部。秀敏本能地用手抓起丝绸被，拉到胸前，遮挡住赤luo的上身。秀敏扭过头来，看到了站在窗前赤luo着上身的贾善人。秀敏的头嗡的一下，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秀敏感到“那个地方”在隐隐做痛，好像是在诉说所受的委屈。
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只有雨水的唰唰声。
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张宝的心越来越焦急起来。张宝慢慢地下了床，来到门口，倚着门站在那里向外张望着。外面暗暗的，黑黑的，不知是天黑了还是阴天的缘故。突然，张宝看到雨雾中跑来一个人。那肯定是秀敏，张宝的眼睛一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天亮了，雨也停了。
秀敏依然躺在那里，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起来做烧饼。张宝感到有些奇怪。
“秀敏。”张宝慢慢地推了推秀敏。
秀敏背对着张宝躺在那里，毫无反应。
“秀敏，病了吗？”张宝关切地问。
“哦，没有。”
“怎么不起来做烧饼了？”
“哦，以后不用做烧饼了。”
“为什么？”
“贾善人不要烧饼了。”
“怎么了，贾善人为什么不要了？”
“不为什么。”
“唉，”张宝叹了口气，“今后可怎么办哪？我什么也干不了，还要整天吃那些昂贵的药。”
“张宝，你不用担心，我就不信，离开了那个贾善人我们就活不了了。”秀敏说这些话时声音显得有些高。
此后，秀敏果真没有再做烧饼。为了生计，秀敏做起了为人家洗衣服的营生。自己去取脏衣服，洗好后自己再给人家送去，整天忙忙碌碌的。尽管整天忙碌，却挣不了几个钱。洗衣服挣的钱连生计都很难维持，更不用说给张宝买那些昂贵的药了。
张宝的药已经断了很长时间了，本来已经见好的病又重了起来，最近张宝又开始吐起血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秀敏很是着急。不行，得想个办法，秀敏在心里暗暗地盘算着。
心想事成，贾善人的心里甭提有多么美了。这天贾善人哼着小曲儿正美滋滋地走在大街上。
“贾善人。”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贾善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刘二儿。贾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找我干什么？”贾善人不耐烦地说。
“贾善人，张宝那个小娘子的味道不错吧。”刘二儿嘻皮笑脸地说。
“胡说什么哪你。”说这话的时候贾善人的眼睛慌乱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并一把抓住了刘二儿的衣服，把刘二儿拉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贾善人，我可是帮了您的大忙呀。”刘二儿整了整衣服说。
“还说哪你，我只让你把张宝收拾一下即可，谁让你把他打那么重，害得我多花了不少银子。”
“出手的轻重哪那么好把握。”刘二儿委屈地说。
“行了，”贾善人不耐烦地说：“快说吧，找我什么事？”
“小人最近手头有点紧。”刘二儿抬起手做了个数钱的姿势。
“刘二儿，让你收拾张宝的事我可已经给过你钱了，我们两清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贾善人，我可是帮您做了好多事呀，您可不能忘了我呀。再说了，这事儿万一要是传了出去——”
“行了，”贾善人打断了刘二儿的话，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些散碎的银子扔在了地上，“以后少让我看到你。”
“好了您哪。”刘二儿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银子。
碰上了刘二儿，贾善人觉得很扫兴，本来不错的兴致全没了。贾善人一甩袖子，回家了。
贾善人直奔卧室，来到卧室门口发现门开着，贾善人也没多想，径直地走了进去。
“贾善人。”
屋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喊声，把毫无思想准备的贾善人吓了一跳。
“谁？”贾善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恐惧感。
“怎么？不认识了？”
贾善人仔细一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是你？”贾善人有些吃惊地说。
“是我。”秀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你来干什么？”贾善人感到有些惧怕面前这个女人。
秀敏没有说话，抬腿走到门口。咔嚓一声，把门反锁上了。
“你想干什么？”贾善人有些慌张地说。
秀敏看了贾善人一眼，还是没有说话。秀敏来到床前，抬手去解衣扣。秀敏一件一件地脱着衣服，不一会儿，秀敏把衣服全脱光了。秀敏赤luo着站在那里，毫无表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贾善人被眼前这一切给搞得如入五里云雾之中。
秀敏仍然没有说话，秀敏慢慢地躺在了床上。
“来吧。”这时秀敏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贾善人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贾善人急不可待地扑了上去。
“慢着。”秀敏又说了冰冷的两个字。
“啊？”贾善人伸出去的双手停在了那里。
“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钱。”
秀敏又把那些昂贵的药买了回来，张宝自打再次用上那些药病情明显见好，生活也好了起来。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张宝不解地问秀敏。秀敏说自己在城里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差事，不算很累，钱也不少。面对整日忙碌的爱妻，张宝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张宝说我一个大男人还要靠妇道人家来养活，真是有些惭愧。秀敏说你我是夫妻还客气什么。张宝说看到秀敏整天那么劳累好心疼。秀敏说她不感觉怎么辛苦，让张宝安心养病，不要多想。张宝说等他的病好了就去找个事儿干，让秀敏在家好好待着享福。秀敏说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张宝的身体恢复得也不错，已经能干一些较轻的活计了。在这期间张宝多次问秀敏在城里干的是什么活计，在哪家干。秀敏总是叉开话题。开始张宝并没在意，可时间一长张宝发现秀敏是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张宝有些不解。
这一天，秀敏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离开了家。之所以每天都要出去是要造成一种自己确实是在城里做事的假象。钱又花没了，秀敏决定去找贾善人。其实并不是每天秀敏都要去找贾善人，只有没钱了的时候秀敏才会去找他。
贾善人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冒出了许多汗珠儿，贾善人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忙活着。秀敏觉得贾善人特恶心，她不想看他，她闭着眼睛，任由贾善人折腾。
也许是贾善人用力过猛，床随着贾善人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吱呀的响声。
咣当一声，门突然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把秀敏和贾善人吓了一跳，两个人几乎同时扭头向门口望去，两个人也几乎同时认出门口那个人是张宝。
天已经黑了，在外面徘徊了很长时间的秀敏硬着头皮走进家里，手里攥着一块儿硬邦邦的银子。
“啊！”秀敏大叫了一声，差点儿晕倒在地上。秀敏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悬在房梁上的张宝。
第二天，人们在护城河里打捞起秀敏的尸体。
……
一个动人的故事在人们中流传着，说身有重伤的张宝为了不拖累心爱的妻子上吊自尽了，秀敏看到心爱的丈夫死去，痛不欲生，投了护城河。说因逃荒而来到这里的张宝和秀敏没有任何亲友，所以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说是贾善人拿钱买的棺椁将他们埋葬的。说多亏了贾善人……
2004·5·27日晚于办公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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