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杂文）

我家东边三百余米处，便是林木葱郁的凤凰山。

记得，一个月前，我刚搬到这里的一天清晨，我循着鸟雀的鸣唱声，第一次走进山谷时，竟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原来在林木掩映下，隐藏一个清澈幽深的山间湖。在几平方公里的宽阔湖面上，小燕纷飞、游鱼戏浪，晨雾舞动着轻烟、微风轻拂着柳影……湖光山水被点缀得，飘逸而又宁静，清凉而又肃穆……

我不知道这个湖的名字，就模仿着日本散文名著《山之湖》，给他起了个“山中湖”的名字。

湖边有一排小巧别致的竹楼，名为水上茶庄，经营餐饮和垂钓生意，买卖很兴隆。我喜欢垂钓，山中湖的水上茶庄，也就成为我经常眷顾的场所。

昨天，我出差一周后回来，放下行装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湖畔。不料，我又被眼前的景象竟呆了！

只见湖岸一片黄沙，湖底一滩油漆般的亮绿淤泥，湖心处残留着一块足球场地大小的污泥浊水，老远望去看似有无数只野鸭子在游动。当几只鱼鹰凌空飞过，泥水里一片翻腾，原来我所认定的“野鸭子”，竟是大鱼的尾鳍。这些鱼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但凭露出的尾鳍就像野鸭子这点看来，这鱼少说也十斤以上。更令人惊讶的，不在鱼的大小，而是与的数量，足球场地大小的水域堆满了鱼，只要一条有分量的鱼动弹一下，就会株连周遍，翻起一片污浊水花和泥浪。这情景，使我不禁想起了，满载全国大串联红卫兵的车厢。

走近湖岸，那景象更是惨不忍睹。湖边杂陈着死鱼，空气中弥漫着呛鼻子的腐臭气味。

忽然，我发现岸边有十几个坟头大小的沙丘，里边传出更浓烈的臭味。我用木棒拨开沙层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那里埋着许多大鱼，其中，有五、六斤重的大罗鲱，十多斤重的鲤鱼和几十斤重的草鱼。这次，我在臭气的熏蒸中，也算大饱眼福了。

我重新埋葬了大号的死鱼（岸边横躺竖卧的小鱼，由于级别不够享受掩埋礼遇，只好陈尸沙滩了），呆呆地坐在沙滩上，我在整理思路，考虑面临如此罕见的突发事件，我应该采取的举措。

“完了！”我从心底发出了绝望的哀叹，一股巨大的悲愤情绪，使我不能进行正常的理性思考。“一个不知存在多少世纪的一个美丽的山中湖，从此，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了。地球上形成这样一个天然湖，也许需要千百忆年的地质运动，而毁灭它，只需要一台抽水泵和十几台推土机，让马达转转几十天，便可大功告成了。真可谓人定胜天哪！”

我呆呆地坐在沙滩上，我不甘心、也不忍心离去，总想做点什么。

然而，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又能做些什么？当下，我所能做的，只是最后凭吊曾经存在过并美丽过的山中湖一眼，为泥水中濒临灭绝的生命作一次诀别似的探望。

岸边除了有探进湖面的精美的水上茶楼外，还有沿湖排布的与优美自然景观极不相称的简陋窝棚，在屋前不足十平米的厅堂里，竟然拥挤着五个三岁以下的孩子，外加两个在光天化日下堂而皇之袒露ru*房为怀中婴儿哺乳的妇女。我想，这大概是导致山中湖的消失的间接又间接的原因吧？像老鼠一样大肆繁衍的人类，需要不断地扩大生存空间哪！

导致山中湖消失的直接原因，可能从半年前，对面山头绿色森林被伐光，代之以灰色水泥森林之日起，就埋下了伏笔。自从那个豪华小区的几幢摩天大楼“拔山”而起，加以附近有全市一流的重点高中以及包括鄙校在内的几所著名大学家属宿舍，为那一带大造文化气氛，于是乎那里的地价一路疯长，转眼间就成为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

听说，这个四周环山的湖面空间，被一个财大气粗的房地产老板所看中，他要充分利用当地的文化优势和商业的聚集效应，决心添平湖面建筑豪宅。

不过，我想，有些事情不能完全脱离政治，单纯从经济效益去考虑问题。比如说，一个有钱无权的一般商人，即使腰缠万贯，怎能让一个生意很红火的水上茶庄，说停就停下来呢？这恐怕是，房地产老板与茶庄老板，在经济以外的因素上pk的结果。

我呆呆地坐在沙滩上，遥望着在泥水中痛苦挣扎的鱼。

我想，人哪，如果照这样，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任意胡为，谁敢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不会遭到眼前“竭泽而渔”的鱼的厄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将来“拔湖”而起的摩天大楼，就不仅是湖和鱼的墓碑，而且也很可能是人的墓碑。

不信，那就等着瞧吧！(冷光)

作者　刘学铭　笔名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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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