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大希望，但我还是不能自控地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这个地方。

海依然还是昨天的样子——宽广、辽阔。海风吹过来，凉丝丝的，舒服极了。

我不停地环视着四周，希望能看到那个驱散我心中阴霾的她的出现。

昨天，就在这里，她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当时，我站在礁石上，正准备一跃而下，从此一了百了。

接踵而至的变故，使我承受不起，唯有死路一条。当我面对大海的时候，大海依旧在那里永不停息地涌动着，仿佛从不知道什么叫累，从没有过忧愁，从没有关心过世间的变迁。我好羡慕大海，羡慕她没有烦恼。这时，妈妈从海面上升起，踏着波涛向我走来。妈妈依然是那么地瘦弱，让我看了只想流泪。哦，妈妈，亲爱的妈妈，苦命的妈妈，你为什么离我而去。哦，妈妈，你知道我好想你吗?哦，妈妈，你听到我内心的呼唤了吗?哦，妈妈……妈妈转身走了。我看到妈妈不住地回头，我知道，妈妈依旧牵挂着我。妈妈走后，美踏着妈妈刚才走过的那条波涛之路向我走过来。美的脸上带着微笑，美还是那么美。美的出现使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美的确在我的世界里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我依旧是那么爱她。尽管美那样果断像扔一个空化妆品盒一样把我“扔掉”，尽管美那样无情，尽管是她使我痛苦不堪，但我对她还是只有爱，而没有恨，其中原因我也说不清。

美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四年中，美由同学变成恋人。而我并不满足于此，我的最终目标是妻子。同时我也确信，美的最终目标是丈夫。然而，至此我才明白目标和现实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就像皮球和月球一样。

妈妈的逝去和美的消失足以构成我自杀十次的理由。

我来自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下了车还需走三天的时间才能到。如果地球不是圆的，而是一个平面，我想我的家应该在离中心最远的一个边点上。中国一直说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而从不敢说完全解决了温饱问题，也许就是由于我的家乡的存在。我的家在村里又算是最差的，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在一个抬头就是山的穷山沟里，妈妈和我过着怎样的生活就可想而知了。即使这样，妈妈没有让我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辍学，而是义无反顾地供我上学。期间，有好几次我都不想上了，我想为妈妈分担一点负担，但都被妈妈坚定地阻止了。在这个问题上，妈妈可以说是一条道跑到黑，谁也不能改变。面对日渐苍老的妈妈，我别无选择，只有加倍努力，以此来回报妈妈。当妈妈手捧着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而我看着瘦弱的妈妈，却高兴不起来。

人都说一分钱掰成两瓣儿，而我恨不得掰成十瓣儿，因为我深知每一分钱里都浸泡着妈妈的血汗。

在大学里，我对挥金如土这个词有了深刻的理解。我始终弄不明白，那些同学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最让我不解的是，他们花钱怎么都那么坦然，好象钱是大风刮来的。

大学的饭菜非常丰富，应有尽有，对我这样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的孩子来讲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但我并不为之所动，我十分清楚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佳肴中哪些是属于我的。我几乎没买过菜，每顿饭一个或两个馒头，汤是必有的，因为汤是免费的。如果汤也要钱的话，水加馒头对我来讲也是很满足的，因为每顿能吃上馒头对于我的家乡来讲已经是到了天堂的天堂了。尽管我不因此而自卑，但我还是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这些。所以，每次买饭时，我总是最后才去，总是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把饭吃完，那感觉就和作贼似的。还好，同学们似乎都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好长时间。最终打破它的是美。那天，也许是我去的太晚了，当我拿着两个馒头去盛免费汤的时候，汤桶已经见底儿了。这对于我来讲不算什么，就着白开水我也能把两个馒头送到胃里去。这个时候食堂里就餐的同学已经寥寥无几了，工作人员甚至在打扫卫生了。如果我在这里晃来晃去的太显眼儿了，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所以我拿着馒头急匆匆地往外走，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有人说喂，同学。声音很好听，但我并不熟悉。我想与我无关，继续往前走。这时，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喂，同学。我本能地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张望着。偌大的餐厅里空空荡荡的，仅有的几个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看不出谁在喊人。喂，这儿哪。那个好听的声音从我的身边传来，似乎很近。我侧过头来，我的心不由得突突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同学正在距我很近的地方看着我。被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无论如何我也无法阻止心跳。我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我说你在叫我吗？女同学说是啊。我在脑海里快速查找着与眼前的女同学有关的信息，遗憾的是我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信息。我只能无奈地承认，我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叫住素不相识的我，于是我就不解和好奇地说找我有事儿？女同学说有事儿，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我平时就爱助人，更何况还是个美女。我义不容辞地说没问题，什么事儿，说吧。女同学说你帮我把这个菜吃了吧。我低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饭盒，里面有菜。有几缕宛如清晨的炊烟一样轻盈的热气正在袅袅地升起，我仿佛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儿。我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太意外了。我如在云雾之中，迷迷糊糊，不知东西南北。女同学看我迷惑不解，就说菜我买多了，没吃了。看你没买到菜，就想请你帮我把它吃了，免得浪费了。事情虽然合情合理，但有点儿突然，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女同学看我犹豫的样子，说怎么，嫌是我的剩菜？女同学这么一说，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哪里。说着我就坐下来吃了起来。菜很香，我吃得津津有味。当我“忙中偷闲”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女同学用双手托着下巴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脸一红，说我的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女同学说没有，很好看，我很爱看。女同学边说边用柔软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很温暖。这顿饭，不仅让我享受了美味，还让我有了“非分”之想。我想，如果有她这样一个既漂亮又善良的人做女朋友多好。唉！这个念头涌起的同时我叹息了一声，心想自己一个穷的连菜都不敢买的人拿什么来作人家的男朋友哇。后来一连几天，这种事如出一辙周而复始地发生着。我在享受着美味的同时，心中不免生出了不忍——无功不受禄嘛。所以有一次我对美——此时我已经知道她叫美，是和我同级不同系的学生——说以后你少卖点儿菜，免得老剩。没想到我的一番好意竟然激怒了美，她什么也没有说，非常果断地拿起饭盒就朝泔水桶走过去，哗地一声把菜倒进了桶里，然后就走了。我坐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从那以后，好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有一天，我在食堂的餐厅里用目光找寻着她。一个女同学走过来不太友好地对我说贼眉鼠眼地撒么啥呢？我一听，来者不善。我说我在找一个人。女同学说找谁呢？我说说了你也不认识。女同学不屑地说嘁，我不认识，你在找美呢吧。我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女同学说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问道最近怎么见不到美了？女同学说不但最近，恐怕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这话把我吓得不轻，我以为美出了什么事情。我说美怎么啦？女同学说看你那着急的样子好像你还挺关心她。我听出她的话里有挖苦的成分，我顾不得这些，我问道美到底怎么啦？女同学说没怎么。我说没怎么怎么我见不到她了？女同学说你当然见不到她了。我说为什么？女同学说因为美不想见到你。我说美她为什么不想见我。女同学说这要问你自己。我说我怎么啦。女同学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呀。我着急地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了吧，别跟我绕弯子了，都快把我急死了。女同学说看来你是真的很在意她。那好吧，我就点拨点拨你。我说你快说，我洗耳恭听。女同学说前几天你没少吃美的菜吧。我说是。女同学说美为什么把菜给你吃。我说她吃不了。女同学把嘴一撇，说你还真信哪。我说我只能相信，因为我没资格往别处想。女同学说你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因为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一些。但你不能无视一个女孩子的一片苦心。我说我不傻，我不是无动于衷，我是不敢哪，我怕……女同学打断了我的话，说你怕什么，美既然知道你的情况还这么做，就表明她不在意这些。我沉默了。女同学接着说你别以为美的钱多的花不完，其实美的家境不说比你差，至少可以说比你强不了多少。美的父母都下岗了，家里并不富裕。美是靠勤工俭学来维持学业的。我再告诉你一件美不让说的事儿，美每次都是匆匆地把饭吃下去，几乎都不怎么吃菜，为的就是把菜省下来给你。这些话听得我脑袋嗡嗡直响。我说美现在在哪里。女同学说在宿舍。我转身就往女生宿舍跑。我一口气跑到美的宿舍，顾不得把气儿喘匀，抬手就去敲门。由于激动，敲门的声音有些大。过不多时，里面传出来一些响动。随即，门开了。开门的是美。美看到我感到很意外，脸上尽是吃惊的表情。美说怎么是你？我说是我。说着我就闯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然后我一把把美搂在了怀里。美感到很意外，但没有反抗，就那么温顺地任由我搂抱。我说美，对不起。美说不用，不用说对不起。

美给我的四年大学生活赋予了新的内涵，美的存在，使我的大学生活轻松而愉快。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和美带着对未来的憧憬雄心勃勃地来到了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我相信，明天会更好。那时的我，心花怒放，雄心勃勃。我在心里描绘着明天、展望着未来，那蓝图完全称得上宏伟。

我和美之所以来到这里，除了这里的美丽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是美的家乡。美说这样可以给家里多一点儿的照顾。我当然不会反对。来到这里后，我提出去见见美的家人。美不同意，美说她家里的家教比较严，她父母反对她过早地谈恋爱，尤其是在上学期间。美说等过段儿时间再说，到那时就说咱俩是在工作之后相恋的。

人的一生只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爱情和事业。爱情和事业犹如两根支柱共同支撑着人生的大厦，就像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否则，人生的大厦将会倾斜，甚至倒塌。爱情之柱犹如种地，季节性很强，到了播种的季节必须播种，否则，将颗粒无收。而事业之柱则不然，它可以用毕生的精力去筑造。

美，使我拥有了爱情。大学，使我初步拥有了事业。换句话说，我的人生大厦的两根支柱的地基已经打好，只待我进一步去修筑。我似乎看到了那雄伟壮观的大厦。

我兴奋，我高兴，我努力。

人情绪好的时候就容易干出成绩来，就像竞技状态极佳的运动员会超常发挥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就干出点儿模样来了。就在我正努力地把理想变成现实的时候，晴朗的天空中却响起了一声惊雷——我的妈妈去逝了。信儿是由一些来此打工的人带过来的，从我的家乡到这里需要好多天，也就是说，我的妈妈已经逝去好长时间了，这就意味着我连妈妈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当时，我差点晕倒过去。现实为什么这么地残酷，为什么连在妈妈面前尽尽孝心的机会都不给我。天哪！我在心中呐喊着。

尽管我很清楚，即使我立刻就到家，也不可能见到妈妈的面了，但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在那个荒凉的山坡上，我见到了“妈妈”。妈妈的周围尽是荒草，山风吹过来，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低泣。我再也左右不了了自己，我扑了过去，放声痛哭。那凄惨的哭声在山谷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我怨天，天为什么过早地夺去了妈妈那脆弱的生命。我怨地，大地为什么连一个没有任何索取要求的人都不能养育。我怨这世道，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妈妈那么地善良，为什么会如此地短寿，难道这就叫善有善报吗?“啊——”我怒喊着，近似于哀嚎。群山也和我一起呼喊着，好像是在为我鸣着不平。

当我的眼泪流干了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存有我那张宏伟蓝图的这座海滨城市。而此时我的心已经干涸龟裂了，我是多么地希望能够得到爱的雨露的滋润啊！也就是美的关爱啊。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惊雷正等着我去引爆。当我怀揣着那颗破碎的急待美来修复的心见到美的时候，雷终于炸响了——美要和我分手。当美的那似乎平静但却略带颤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的时候，我静止了。虽然汉语言博大精深，但我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此时我的心情。我怀疑那些伟大的预言家们预言的地球毁灭的时间是不是提前了，否则怎么会竟发生一些不正常的事情。

美虽然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但我还是看得出，美同样是痛苦的，甚至美的痛苦不比我少。这就更让我感到不解，既然你不情愿和我分手，那你干嘛还要这么做?这到底是为什么?对于我的追问，美始终没有回答。当美走的时候，尽管没有回头，但我敢肯定，美流泪了。

当美从我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我才想到了哭，但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可供流淌的眼泪了，真应了那四个字——欲哭无泪。我感到我不只是心碎了，而是整个身体全都碎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外力了，现在恐怕一阵风都能把我吹成一堆碎屑，就像被击碎的玻璃一样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我一直把妈妈和美视为我的一切，可为什么在片刻间这一切都被化为了乌有。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站在那块礁石上，呼喊着，质问着苍天。天灰蒙蒙的，沉默不语，好像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这时，我十分欣赏大海。因为只有它真正了解我的心情，只有它能为我解脱烦恼，只有它才是我患难与共的忠诚的朋友。哦，大海，我愿与你共存。

就在我即将融入大海的时候，那个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她突然降临了，好似天使一般，不，不是好似，她就是天使，是上天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特意派她来为我解脱的。哦，天使，你好似一轮光芒四射的太阳，照的我浑身暖洋洋。是的，你是太阳，你的目光就是阳光。你那温暖的阳光融化了我那颗冰冷的心，你的出现使我重又感受到了世间的美丽，使我重又鼓足了我生活的勇气，使我重又看到了生活的曙光，就像在黑洞中爬行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发现了前方的一丝光亮。哦，我感谢“太阳”，我感谢“阳光”。

我和她面向大海，迎风而立。我站在她的身边，心情就像面前的大海一样波涛汹涌。她说活着真好。我说为什么。她说能够看到大海。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尽管一夜没有睡着觉，但我并不感到疲惫，相反倒觉得精力非常旺盛，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兴奋。

虽然我也觉得时间还早，但我还是去了海边。只有这样，我才感到踏实，否则，我总有一种将与她失之交臂的感觉。我盼望着她像昨天一样奇迹般地出现。

大海、沙滩、夕阳，美景一片。这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那一对对缠绵的情侣证明我的这个看法是正确的。这时，我感到了形单影孤，但同时我也觉得由于我的存在而破坏了这美的和谐。我品尝到了一丝凄凉，这时，我更加强烈地希望她的出现，我希望她来使这人与自然的美景和谐起来。

我扭过头去，欣赏着夕阳。我发现夕阳很美，但我并没有因为只是近黄昏而感到遗憾和惋惜，我认为正是由于黄昏，夕阳才美。

这时，我产生了幻觉∶我看到她踏着夕阳的余辉向我走来，犹如仙女下凡一般。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了这幅美丽的仙女下凡图。她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地对我说∶“你好。”这时我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幻觉呀，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现实吗?我的血沸腾了，我机械地说∶“真巧。”话刚一出口，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为什么要说真巧而不说你好呢?真笨！我在心里责怪着自己。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我想她肯定看出了我在搞“内战”。此时，我感到有些尴尬，完全没有预想的那么美好。

这时，她嫣然一笑，然后把目光移向大海。

我猛然想起了美，因为这一笑和当初的美一模一样。

她的一笑，消除了我的窘态。

我们依旧面向大海，迎风而立。我们默默无语，进行着无言的交流。这是心与心的勾通，这是心与心的互达，这是心与心的传递。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说活着真好。我说为什么。她说能够看到大海。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海也模糊起来。我俩都明白——该分手了。

等到黄昏再次来临的时候，我又去“守株待兔”。值得庆幸的是她又踏着夕阳的余辉来了。就这样，我们一次次地“不期而遇”。但是，最近有好长时间她没来“赴约”了，这使我有些六神无主。虽然她“失约”了，但我还是坚持每天去“赴约”。

这天，我如期来到海边。

天依然，海依然，夕阳亦依然。

我凝视着夕阳，我希望那美丽的仙女下凡图能够重现。

这时，奇迹奇迹般地出现了。啊，好一幅美丽的仙女下凡图。我开始怀疑这是一种幻觉，但这的确不是幻觉，因为那“仙女”已经走到了我面前。哦，原来不是她，而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递给我一封信。我预感这封信与她有关，而且是凶多吉少。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一目十行地看着。天哪！我差点喊出声来。难道这真的是真的吗?我一边往医院跑一边想。

看罢信，我知道了她叫丽，得了绝症。其实并没有人和她说这些，她是从人们的表情和眼神中了解到的。尽管人们在她面前都尽量表现出轻松，但她还是看出来了，因为人到了这个时候是很敏感的。她看得出，父母等人的内心是焦虑和痛苦的。这对她来讲比病魔还难以承受。同时，她也想象到了那增长速率很快的医药费。这时，她想到了死。这即是对自己的解脱，也是对亲人们的解脱。于是，她来到了海边。而那时，那条“天堂”之路——那块礁石恰巧正被我“占领”着。她当即明白了我要干什么。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她感到自己有责任也应该去挽救面前这条生命。她觉得在自己的生命结束之前，如果能挽回一个生命是很荣幸的。于是，便有了我们之间一次次的“不期而遇”。最近，她的病情恶化了，她不能在“如期赴约”了。但她一直都在想着已经有了轻生念头的那个生命，她有些放心不下，她怕他死灰复燃。于是，便托那个小姑娘给我送来了那封信。

读完信，我快速地跑向医院。我撞开了病房的门，分开了床前的人群，扑到了丽的床前。几天不见，丽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我的心又一次碎了。

丽那浑浊的目光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到来，因为我看到丽的眼睛突然一亮。这使我激动不已，我感到很欣慰，因为丽是因我而动。

我的到来未能挽留住丽，丽走了。我注意到，丽是含着笑走的。

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我感到奇怪，我又有了眼泪。透过薄膜般的眼泪，我惊奇地发现美也在流泪的人群中。我不能自控的两眼直勾勾地不解地盯着美。此时，美也在用那双泪眼疑惑地看着我。

在办理丽的丧事期间，我找到了一个能和美单独交谈的机会，我想弄明白这一切。但美只哭不语，也许是丽的死太让美伤心了，或者是由于其它的什么原因。在这期间，我敏感地发现，那个男人是美的现任男友。

最终，是丽的妈妈，后来我才知道也是美的妈妈，给了我这一切的答案。

丽是美的妹妹。“那个男人”以前是美的邻居，他的一个亲戚在香港·或许由于这个原因，他家比较富足。美家没少受到他家的帮助，当然这主要是指经济上的。所以，美家一直把他家视作恩人。后来，他家迁移到了香港，但两家的交往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前段儿时间，丽查出了癌细胞，全家在痛苦之余深深地感到了钱的拮据。就在这时，他家又向美家伸出了援助之手。美家对他家更是感激不尽。在频繁的交往中，美家发现他对美有“意思”。对此，美家当然很高兴。而美却很冷漠，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这一点让我幸福了好长时间。就在前一段时间，他家正式向美家提出了这个问题。美感到实在是不好回绝他，所以就作出了舍我而取他的痛苦决定。

我沉默了，我能说什么呢?

丽的丧事办完了。按照约定，美就要和“那个男人”去香港了。坦率地讲，我很想去送一送美。但理智告诉我，还是不去的好。尽管这么想，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去了飞机场。

这是我第一次来机场。机场很漂亮，也很热闹，我无心去理会这些。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目送着美和“那个男人”。我看到“那个男人”很高兴，很兴奋。而美却一脸的惆怅。

天阴沉着脸，好像谁该它二百似的，灰蒙蒙地罩在头上，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气压也似乎太低，因为我感到有些窒息。

这时，美突然回过头来扫视着，那目光中充满了留恋。我隐隐地感到这似乎与我有关，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我感到一种失落和无奈。“那个男人”也回过头来，沿着美的目光看了一眼，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便伸出手臂揽着美，向里走去。美显得很不情愿，那情景就和劫持人质差不多。我为我不能“英雄救美”而感到内疚和惭愧。

飞机留下一些巨响之后，沿着一条斜线刺向了天空。

也许是飞机刺破了天空，刚才还是没有一点阳光的灰蒙蒙的天空这时却洒下了一缕阳光。就是这缕阳光，使得昏暗暗的世界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哦，阳光，美丽的阳光。因为有了你，万物才迸发出勃勃生机。因为有了你，世间才变得温暖和煦。因为有了你，世界才显得更加美丽。哦，阳光，神奇的阳光。

我愿这阳光能融化美的惆怅，我愿美能过上阳光灿烂的日子。



于98年国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