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那一年我去宁夏南部一个贫困县搞农村经济社会调查，这是单位给我的任务。那是大山深处极贫困的小村子，几乎与世隔绝，人吃水都是雨水，我主要是调查那里的农牧业发展情况，我到时，村里的村长接待了我，村长是一个40多岁中年男人，看上去有50多岁样子，很瘦，个子不高，很热情。　

村长把我安排在一家姓张的村民家里吃饭，我知道每一家都很穷，便跟村长说不必另做，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就这样村长带我去了姓张的村民家，就走了。我去的那个村民家里有两个孩子，大的有15岁，小的有12岁。他们家住的是一座小小的土坯房子，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推门进屋，屋里的墙上棚上是用报纸新糊的，地面也是钎尘不染，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有一个黑不溜秋的衣柜，一个炕桌和两口水缸。院子中央有一口水窖，那是装雨水用的。炕上坐着一位老奶奶，老奶奶头上围着白头巾，那是回族特有的装束，老年的妇女围白头巾，小媳妇围绿头巾，中年男人头戴白帽子。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告诉我那是她奶奶，在外屋灶前忙着的是她妈妈，她的爸爸则有些拘谨地冲我不停地笑着。　

吃饭的时候，起初除了孩子的爸爸外，别人都不上桌后来在我的极力劝说下，大家才都坐在了桌旁，虽说有话在先，虽然村民家里都很穷，可他们还是做了一些好吃的——抄鸡蛋和白面馍馍，我猜这也许是他们家最好吃的东西了。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孩子的妈妈和奶奶都穿着一身很怪的衣服，暗红色的衣裤，上面不规则地点缀着一些各种艳色的绣花。见我在注意她们的衣服，那个女孩问我：“叔叔，我奶和我妈的衣服好看吗？”我点点头说：“真好看！”他们全笑了。　

吃过饭以后，天己渐晚，女孩的父亲非要让我喝了盖碗茶再走。盖碗茶是回族特有的茶。我离开他们家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女孩和她的弟弟送我回到我的住所，路上女孩忽然问我：“你是不是对我妈和我奶的衣服感到很奇怪？”没等我回答，她接着说：“那是她们结婚时穿的衣服，我们这里穷，姑娘没出嫁的时候就买来便宜的白布，然后用我们这里山上特有的一种红草把布染成红色，再做成衣服，就是结婚的新衣服了。我问：“为什么还绣上那些花儿呢？她说：“那是后来绣上去的。我们这里的女人对这种嫁衣很喜爱，不常穿，只是到了过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时才穿，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新媳妇都这样。虽然穿的次数少，可年头多了总会有磨破的地方，于是她们就在破的地方用彩线绣上花。你刚才看到了，我奶衣服上的花就比我妈衣服上的花多。”听到这些我感到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感动。那两个星期的调查了解中，无论我去那家了解情况，那家的女人们都穿上她们的嫁衣，这让我感慨不已。离开的时候，我站在山顶回眸凝望这个小山村，我把真诚的祝福留在了这里。这里虽然贫穷，可这里的人却用一颗温暖的心去捂热生活的贫穷，用一种美丽的心情去照亮生活的暗淡，就象用美丽的绣花去弥补嫁衣上的破痕。那么，所有的苦难也会因此而变成生命中灿烂的点缀。我知道他们终会走出贫穷，因为他们有着热爱生活的火热的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虽然贫困到达这般地步，却仍然能对生活露出最美的笑容。此时的我，心情非常沉重，我们这个社会还有那么多的穷人需要帮助，我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