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殴打的人
在我们繁华的小镇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个子瘦小,衣裳单薄,蜡黄的脸上,抹得黑眯碜眼。见过他的人,有的说他到过上海,有的说他到过北京。总之,他的行踪就象水里的浮萍,漂泊不定,走到哪儿,那儿就是他的归宿。
适值深秋,天气变冷。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层又一层,枯黄的落叶在冷冷的秋风中,瑟瑟地抖动。天蒙蒙亮,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从落满树叶子的长凳下,哆哆嗦嗦地爬出来,挠了挠脏而乱的长发,开始了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寻觅食物。他拎着破提包,随着诱人的饭菜的香味,走进一家饭馆,“脏东西,离远点儿!”一个穿着入时的年青人,大声责叱道。他畏缩地往后退了退,抹了把流出的青鼻涕,怯懦懦地望了望那小伙子,嘴里嘟囔着朝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央求道:“大嫂,给点儿吃的吧!”女人用厌恶的目光瞅了瞅,“去!去!这种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他可怜巴巴地咽下口水,慢腾腾地挪出饭馆。
东游西荡了一上午。
中午,他提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来到收购站。收购站里的人都吃饭去了,他只好蹲在大门外,嘴里嘟囔着,朝路上的行人东张西望。突然,他那死灰般的眼睛里,射出一种光亮。他猛然丢下包裹,紧跑几步,劈手夺走一位胖女人手里的面果,转身就跑。胖女人慌忙喊后面的男人追赶, 凶悍的男人很快追上他。身子往前一探,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他迅速地抬起手,在面果上咬了一口。气急败坏的男人象拎小鸡似的,把他掂起来,又狠狠地摔在地上,迎面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巴掌。胖女人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上来,喘着粗气说:“孩子他爸,上回咱院子里的塑料布,就是他偷的!”男人更凶了,巴掌象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脸上,头上和身上。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蜷缩在人群的中央,用手护着头,浑身发抖。那含泪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情。他声音呜咽着:“我没偷。呜——”“还嘴硬!”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他的嘴角和鼻子渗出血来;他缩着脑袋,两只胳膊交叉着抱在前胸,浑身哆嗦成一团。脸被打得乌青,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发出低而抖的声音:“我——我不敢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前两天,我见你们家的孩子,拿着塑料布换糖葫芦吃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胖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衣角,“走,别打了!”男的这才住手,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哼!这回便宜了你!”随手把追回来的面果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他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哭丧着脸,象只受伤的小狗,穿过人群,一颠一颠地向收购站走去。他还不时地朝胖女人夫妇瞧,一直看他们走进收购站对面的院落里。
深夜,万籁寂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已经进入梦境。这时,一个黑影遛到收购站对面的院落里,弯腰从地上摸起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奋力朝窗户上砸去,“扑通!”一声响,屋里的灯亮了,随即传来叫骂声,接着是拉门栓的声音。黑影也在瞬间逃之夭夭……
第二天早晨,胖女人起来方便。一开门便大骂起来,“哪个狗日的,这么缺德!把屎尿汤洒在老娘门前,我叫他(她)不得好死!”……
随声而来的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注意到在对面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望着这面,嘿嘿!地傻笑。他嘴里嘟囔着,背起破提包,转身离开了这个小镇,消失在人生的迷雾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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