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星期天、疙瘩垛、羊杂肝凡可凡

发表于-2007年04月23日 下午6:47评论-0条

五十年代的西安,整座古城平时很安静,甚至有些空旷,幽远或空空荡荡。成排的法国梧桐和中国槐在风中摇曳婆娑。就是现在城里最繁华拥挤的巷子里,偶尔一个人走过心里还有些毛毛的发虚,忍不住要回头看看。那时,我随父母住在西大街学习巷。由于靠近回民坊上的边缘,因此,沾了不少光,留下许多甜美的记忆。

我记得小时侯被父母允许上街是仅次于过年的一种娱乐和狂喜。街上跑着那种大鼻子木帮子的公共汽车,搞不好,那车门还会夹人,只是被夹的人时常和车上的人一起笑笑车就咯吱吱地走啦!

星期天,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谈笑着在街上走,心中说不出有一种亲热。不由得就丢开父母的手,欢蹦乱跳,说心花怒放也不过份。这种感觉现在的孩子似乎怎么也不能理解,那时侯街上没有那么多买卖人,只有国营商店,营业员半天见不到一个人态度都很好,特别是见了孩子,总要说两句玩笑。所以我印象中,在商店里从不认生,现在想来自己还有一种解释不了的心理,就是看了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怎么就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总也看不够。好象集邮一样还集了不少玻璃糖纸。常常放在稚嫩的掌心里向小朋友炫耀!

最高兴的就是听到“疙瘩垛”的叫卖声。“疙瘩垛”其实就是今天孩子们看也不看的那种江米糕,只是更硬、更脆,吃起来很费牙劲,可是做小孩时偏偏爱吃,只要听到“疙瘩垛、疙瘩垛、一分钱一个,吃了不饿”的叫卖声牙根就开始痒痒,心也开始痒痒。仰脸去看父母,他们高兴时,给二分钱,便屁颠颠地跑过去。总是一位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者挎着一个小竹蓝,里面盖一块洗的发白的蓝粗布,见到我这样的孩子,他便老远咧嘴招呼着“甭急、甭急,慢慢跑!”当你跑过去时,他便早已蹲下,周围就围上三两个和我一样大的穗娃,留着锅盖头,很惊奇地等他轻轻揭开兰布,露出下边自制的黄黄亮亮的“疙瘩垛”,暗暗地咽着口水,每到此时,我便自豪地递给老者二分钱,理直气壮地说“拿俩儿”!那时侯,像我这样家庭的孩子能一次买两块疙瘩垛应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在其他小朋友钦幕的眼光下,接过老者手里的疙瘩垛,每一次心里都忍不住“彭彭”直跳,真是快要美出鼻涕泡了。有的小朋友必竟还要手指插在嘴里盲目地跟我莫名其妙地走一段。我那时的满足便不仅仅是能咬牙切齿地咀嚼疙瘩垛那么香甜了。

回来后我会啧着口中的余香、神采飞扬地告诉小朋友们:“昨天我上街啦!”我那时说这话的潜台词他们都会明白,一定是吃了疙瘩垛,我喜欢看着他们或羡慕、或故意不屑一顾的样子。望着我瞪大黑眼珠舔嘴唇的神情,谁都会觉得我过了一个有意义的星期天。

平时父母是严禁上街的,据说离城不远,现在早已划在城区的东关,还在组织人在打狼!狼当然是最能吓唬孩子学乖的一种动物了。放学回家总是一个人,做完作业,便期待着哪个同学在外面叫一声名字。或着,静静的等待,应该说盼望更确切一些。就是那巷口传来的苍老而洪亮的吆喝声,这吆喝必定是地道的坊上秦腔:“羊杂肝儿——”声音在沉寂的巷子里突兀而由远及近,嘹亮而余音袅袅。非常熟悉的一顶白帽,干净利落的兰布衣衫,打着绑腿,留着山羊胡子的回民老者,眉眼慈祥中带几分倔犟,还是那种小竹蓝,蒙一块雪白的纱布,下面放一块油亮的小红木案板,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五分钱,即就是你一个小孩子家,他也会非常认真地为你切好,包好,最后再搭一块放在你嘴里。望着你满足的样子,他也会十分满足。有时他还会对你嘱咐一句:“回去调些蒜水水,蘸着吃!”那“水水”用秦腔发音是“匪匪儿”这话、这音儿,听起来口中生津,心里痒痒的有一种十分的妥帖。等你匆匆跑回家时,有可能听到他又一声:“羊杂肝儿——”的叫卖声,在空荡荡的楼道,空荡荡的巷子里,这一回听来,好象总觉得他是在给你一种什么嘱咐。

直到今天我想起来羊杂肝调一些蒜,调一些陈醋,略加几滴酱油的味道,苏、烂、香、酸、辣、嫩、稍稍带几丝腻腻的味道,一下子就会回到那个时代,想起儿时的那个下午,想起遥远的纯纯的不知天下变故的童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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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好运气
☆ 编辑点评 ☆
好运气点评:

让我想起了回民的这些风味小吃,很好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