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男人
六年前,当我面对这位身材瘦剥削,头发有些稀疏,背微驼的中年男人时,我的心里时常燃烧着喷怒的火焰,尽管这么多年来,我的吃、喝、穿,都是他一手支付的。
我依稀地记得,在我念初二的那一年。有段时间我的母亲时常无止休的与他吵闹,然而每次都是母亲望着这位男人穿门而出的背影告终。理屈的母亲总是一边做家务,一边偷偷的哭泣。悲喷之余的她偶尔也会冲着他的背影嚷道:“真你这花心色骨的男人”。后来我才隐约知道,原来母亲风言风语听到他与外面一位有商业往来的女人走得很近。
那时我对这位男人可谓恨之入骨。每次见到他我总是板起那一成不变的张飞脸,然而他总是面带微笑,眼睛满怀深情地看着我,并意味深长的说:“小孩
子别介会大人的事情,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懂。”
的确,后来的时间终使我彻底明白,母亲的那些醋意完全是空穴来风。
每当我因不同观点而屡屡与他争论正烈时,他总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还是奴仔(小孩子)。”
可是在我眼里,我却总觉得他更像小孩。他每每借出去的钱往往十有八九收不回,即使在他手头紧缺时,也不愿开口催·用他的话说:“还钱生债轻,人家有钱自然送上门。”
在我念高一的那年,这位男人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因市场不济而血本无归,经济一度陷入困苦的泥潭。每天讨债的电话铃一响,全家人都如惊弓之鸟,然而这位男人却依然像往常一样的接起电话,习惯性的一声:“你好!”低沉的声音分明透射出异常的镇定。
在那负债累累的日子里,每个周末,我从县城的学校赶到家门时,经常远远看到的是母亲与工人一道劳作的身影。经济上的束缚使辛勤的母亲自愿成为一台劳作的人肉永动机,欣喜的是家里的那几分薄田在母亲汗水的灌溉下竟然也丰收一片。
然而,这位男人除了继续诊疗他那奄奄一息的家庭作坊生意外,依然与友人旁若无事的饮着茶,喝着酒。有时,面对此景,我的心里面往往因积怨而怒气冲天,一个劲的数落着他的“寡情薄义”。我以为母亲会与我同仇敌忾,没想到她却与我唱反调,并指责我目无尊长。
有一天深夜,我从尿中憋醒过来,当我睁开惺忪的睡眼走向厅堂时吓了一跳,恍惚如撞鬼,黑暗中有一火星一闪闪的。然而很快的便听到一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别怕,是阿爸”。灯亮起来了,看着坐在木椅上抽烟的这一男人,我的心顿时难受得如硝酸泡过般,鼻子一酸,眼泪便如珠串般的掉下。“没事的,别哭,去睡吧,爸爸只是今晚睡不着觉,便起来抽烟”。他依旧在我面前编织着美丽的谎言,可是从他那不自然的表情中我已经读到了他的艰辛和压抑。联想起母亲训责我对他种种的误解以及家里沉重的经济负担,我彻底明白了自己原来一直在无端的错怪这位生我养我的男人。"真是无可救药!",我在心底深处一遍遍的斥责着自己。
每次踏上回学校的路程时,母亲总千叮万嘱路上要小心,然而这位男人却满不在乎地说:“他都那么大了,要是不念书,都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可是当车要开动时,他总是高声喊道:“
到学校了,记得打电话回家,一路上手机不要关。”
我知道他总是口是心非。
前天,他又给我打来了电话,刚接起电话便听到他斥责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久都没打电话来,真白养你了”。听着他那慢慢柔软的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头似有千股万股暖流流过·末了,他又在电话头叮嘱:“该吃时就多吃些,下次回家希望看到你多长些肉,不要总是长着一副豆芽似的身子,尽给我丢脸”。
几年前曾读到古龙的一句话:“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永无条件,永无止境的”。那时虽觉得其写得精彩,却从没去细细的体味,而今忆起这句话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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