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烤地瓜忧郁老人

发表于-2007年05月01日 早上8:01评论-0条

“丹凤眼”是我的知青战友,也是“黑五类”子女。她长得很靓丽,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一笑一对深深的酒窝。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黝黑的头发憋屈地掖在绿军帽里,却系了一条印着红花的白围巾,如此的扎眼,如此的美丽却又如此的不合时宜。

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知青们的精神生活也十分空虚。于是,就盛产爱情,填补极度空虚的精神世界。丹凤眼尽管天生丽质,却因为“家庭出身”问题,没有采摘到爱情的果实,形影相吊。我们是“同一类人”,就有了许多共同语言,经常在一起谈天,也谈一些对“现实不满”的话。

离农场10公里开外的荒沙丘里,开出一大片水稻,引黄灌溉(怎么防渗漏的至今还是个谜)。于是,亘古不变的漫漫荒沙里,刮起了绿色波浪。收获季节,滚动着一串串金黄的太阳,知青们和农工们赶赴稻田抢收。我因为年龄小,又瘦弱,连长指派我给收稻的人们送开水。

从送开水的那天起,她就来帮我。没有抽水设备,我们从井里抬来水,我递水,她灌入小锅炉。烧开后,我接水递水,她灌入水箱,然后帮我套好毛驴车,配合十分默契。没有人指派她来帮我,完全是尽义务。

大田里种着地瓜,每天我都起的绝早,偷刨两个地瓜,烧锅炉是把地瓜烤熟,乘她不注意时塞进她随身携带的黄色军用挎包里(里面装的是午饭,因路远,中午饭在稻田吃)。然后装作没事人似的赶着毛驴车送水。

烤地瓜的事她问了好几次,我一概予以否认。她说不是我还能是谁?并劝我别在偷刨地瓜了,让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以我那个年龄的狡黠辩驳说,我们一直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作案”。再说,我怎么去偷集体的东西!她不再深究,心照不宣地对我嫣然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里变盛满了脉脉温情,我这一天就过得非常阳光,非常快乐。

往她书包里塞地瓜一直到割稻结束,我偷地瓜也偷了一个收获季节。终于有一天,被一个姓王的知青发现了,把我扭送到鲁连长面前,义正词严地对我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老实交代你偷盗集体资产的罪行。鲁连长倒是没有上纲上线的如此高度,他组织了全连大会,组织大家对我进行了“触及灵魂”的批判。在知青们和农工们义愤填膺的批判声中,我看见了她,她漂亮的丹凤眼里蓄满了泪水,很快就滚滚而下了……

批判大会开完之后,地瓜入窖了。丹凤眼在一个日暮的黄昏找到我,对着天边流动的晚霞对我说:“是我害了你,让你受这么大委屈。”我心里很感动,颇男子汉地说:“我愿意!”她俩手捧着我的脸,动情地说:“你,你傻呀,你真傻呀……”

后来,她返城了,据说,分到了新建的一座中型煤矿。

37年的时光流水般匆匆而过。如今,她应该是奶奶或者外婆级的人了。她如果有女儿的话,也应该是十分靓丽的,不知道她的女儿是否喜欢吃烤地瓜?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这样一段人生经历讲给她的女儿听?不知道她的女儿吃烤地瓜还能不能吃出她当年的韵味?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她的额头可能爬满皱纹,当年掖在绿军帽里的头发可能变成了银丝。但是我想,无论怎么变,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当年的情愫不会变,将会伴随她的终身。她的那双丹凤眼不会变,还有那对深深的酒窝。

烤地瓜那种甜丝丝的滋味至今回味起来依然韵味悠长。人的一生有了一次这样值得回味的回忆,也算没有白活一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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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烤地瓜那种甜丝丝的味,心底对于一份情感的回忆的温馨的味。两者混淆,便是一种对于过去青春、生活、情感的温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