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西新迁来的邻居有个傻丫头，大家私下叫她“傻姑”。傻姑十八、九岁了，穿着不利落，见人就盯着笑，有时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走，被跟的都是些小伙子，小伙子被跟烦了，就指着旁边的人说：“跟他去，他年青。”傻姑就迟疑的站住，傻笑着，眼睛亮亮的。

傻姑他爸外出打工，两个哥哥分家各过，她娘天天打麻将，傻姑就在这附近游逛。可能是傻人傻福吧，傻姑在年后一天比一天胖起来。“整天傻吃傻喝，还能不胖？”她娘总是这样回答邻居们。可傻姑的肚子越来越胖了，象扣个小锅似的。邻居们跟她娘说：“你家闺女不是病了吧？把当家的叫回来吧。”

当家的回来了，带傻姑去医院，一查竟然是怀孕了。全家立刻乱了套，哭声、骂声绞成一片，哥哥嫂子过来了，家族里的人也过来了。连哄带吓，弄清楚了肇事者，原来是隔一条胡同的锅子。

锅子三十多岁了，是个光棍，脑子也缺根弦。去年老娘死后，一个人放羊为生，有时给人家起猪粪，三十块钱一圈，很便宜。锅子被傻姑的两个哥哥暴打一顿，蜷在灶前，头低着，鼻子滴着血，等候着判决。

“锅子，你有钱吗？”管事的问。

“……有”

“多少？”

“……七百”

“都拿出来吧。”

锅子抬了抬头，用手背抹抹鼻子，又抹了抹眼睛，黑脸上立刻擦满了鲜血，怪吓人的。他看了看管事的，眼神象被宰杀前的牛、羊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他用双手拄着身子往前挪了一下，掀开炉炕板，探出胳膊，抽出炉炕壁上的半块砖，从露出的洞穴里拿出一个纸药盒，哆哆嗦嗦的打开。里面是压得整整齐齐的一沓票子，五十元的在下面，上面是二十元的，十元的，五元的。

“还有吗？”

“就这些。”

“好，你把这些钱出了，这事就算结了，行不行？”

锅子迟疑了一下，又看看那几张怒气冲冲的脸，低下了头。

锅子出了钱，傻姑打了胎，事情就算过去了，村里人都觉得只能这样了。

可没想到，三天后，锅子喝毒药死了，村委会处理了后事。茶余饭后，村里有人说他是觉得丢人，有人说是出光了所有的积蓄，想不开了。但不久也就失去了新鲜，没人再提起了。只是偶而有起粪的人家，一边自己挖着又脏又臭的猪粪一边感叹：锅子要活着……”

可人们又没想到，正当傻姑家里人张罗着把傻姑嫁出去时，从不往远处走的她竟然走失了。大家一连找了几天，也没有消息，就松懈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真不知道傻姑跑到哪儿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