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称他为王叔,但我更愿意称他为棉城汉子,骨头是硬的,心是软的。
我和王叔只有一面之缘,当时他是我的采访对象,阿瓦提县的种棉大户,县宣传部点名叫我们采访的对象。不过说句实话,当时对他的好奇心不是很大,只是当作采访任务去做。
但我喜欢琢磨,对每个采访对象都会不停的琢磨,这不是一个好毛病。
又是一个成功农民企业家的故事?又是县里的典型?又是一段艰辛的创业历程?
故事总喜欢这样开始,然后皆大欢喜的结束,绝大部分中国人都喜欢这样的故事。
我也不例外。
初次见到王叔时,我还沉浸在阿瓦提县美丽的秋景中,踏着街道的落叶,倾听着边疆小城的民族情调,雪白的棉花,千年的湖羊,叶尔羌河流域的传说让我忘记l了去采访。
我的文字开始老化,这是一座很美丽的南疆小城,素有棉城之称,尤其是长绒棉,占据了中国市场的三分之二。
这些是我后来听说的,见到王叔时,我只知道他是这座小城的名人,一个种棉大户,其他背景一无所知,采访后我才知道王叔的种棉基地都是一万多亩,更别说其他的了。
采访是在王叔默默资助贫困学生开始的,开始后我的笔就在这里停下,不忍再写下去,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是就是为了尊重王叔说过的那句话:“人低调一点活着吧。”
旅馆的灯有些昏暗,我的笔尖在本子上空垂着。
夜突然就静了。
小时候就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男儿身高八尺,就会顶天立地,王叔一米八几的个子,站起来简直就是一座黑铁塔,尤其那爽朗的笑,大咧咧的脾气,却平添了几分孩子气,让人忍不住亲近。
我开始叫他王叔是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那时,我坐在他身边,应该说我是故意选择的那个座位,只因为采访时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很感动。
“靠土地吃饭,弄得好她就是绿油油一片,弄不好那就是一个陷阱,让你越陷越深。”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辛辛苦苦一辈子靠土地吃饭,“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父母经常这样告诉我,就这样,一代又一代,一茬又一茬,来了,去了,春夏秋冬,靠土地吃饭的父母依旧贫穷。
土地成了农民的牵绊,可是爱依旧,他们舍不得离开土地,犹如我的父母。因为文字中就有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汉子,有了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悲怆,有了一个又一个不服输的农民企业家,有了一段又一段的辛酸苦辣的故事。
这年,王叔当上了县里国税局的副局长,这年王叔依然惦记着那几百里的荒地,这年王叔辞去了副局长职务,这年王叔成了地道的农民。
光阴是长着翅膀飞的,痛苦也好,心酸也罢,都成了王叔笑背后的故事。
我举着酒杯,任灯光的晕在酒里一圈一圈打转,酒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叔是个有钱人。
的确,在这样的场合,王叔是一个有钱人,但我更愿换个场合,王叔以一个农民身份出现,在那里,他是一个骄傲的农民,是这座享誉中国的南疆小城的铁铮铮的农民汉子,那时在酒杯里盛的是棉城汉子幸福的泪。
可是在别人眼里,王叔喝的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酒。
临别时,王叔开车送我回县招待所,一路无语,我的手掌还残留着那股力量,握着土地的手永远都是那么有力,像我的老父亲,老母亲,牵着他们的手我永远那么踏实。
我是农民的女儿,王叔对这个农民的女儿倾诉了许多,因为理解,更因为他深爱着这片土地,土地里有他的血和泪,有大片大片盛开着希望的棉花,也有他所有的爱。
“真的有些累了,无论是创业带来的辛苦还是金钱带来的喜悦,现在我只想歇歇,陪着父母、妻子、女儿幸福的生活。”说这话时,王叔点燃了一支烟,就在那时,我看到他的眼圈里闪出一滴亮晶晶的东西渗透在整个烟雾里。
车窗外,夜幕里的棉城静静的睡了。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滴晶莹的泪。
夜风2006年11月16日于阿瓦提宾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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