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是男儿胜似男儿

那些从街坊们闲聊中听到的

您经心瞒下的泪

每次回家

都硬撑出幸福的笑

让我宽心

2·

八月的豆田

阳光窝在垄沟深处

您躬着腰

手燃旱烟熏着蚊蝇

从东到西

由北到南

您细心搜寻着豆间杂草

每拔掉一根

眼中便多一分希望

那希望迈动着您浮肿的腿脚

那希望膨胀着您的微笑

3·

有一种声音

总是不隔音的

它从您困乏的骨架里

从您累垮了的身体里

发出

穿透

厚厚的土墙

揪着我的心

整夜地震颤

4·

母亲,您手握鸡毛掸

将弥漫在庄稼人心里的烟尘

一股脑儿掸去,只留下那张

写满幸福的脸

5·

煤油灯、不足十二瓦的电灯

都足够明亮您的眼睛

您能将那一个个不眠的夜

刺绣成世间最美的花

我是穿着您捺的鞋学会的走路

我是垫着您绣的鞋垫走到了如今

那些龙凤吉祥的图案现已模糊

可您刺红了夜空的手

您长满老茧的爱

已在我脚下扎了根

无论多久，都无法忘却

6·

母亲，您大字不识几个

但那不是您的过错

您也曾和与您同龄的孩子们一样

拎着小板凳去过学堂

不幸的是，您被姥爷拿着棍子

赶成了文盲

您也曾拿着藤条抽打过我的屁股

在我第一次逃学之后

7·

母亲，在您日渐深了的皱纹里

我已长大成人

在您流着汗淌着泪编织的天空里

我飞离了故乡

您还好吗？我的母亲

您一头银发剪裁思念的云彩

伫立村口

漂泊再久

也能嗅出您柔软的肩膀、贴心的温度

啊，母亲！饮下您受难的血

对您的思念长出山羊的角

啊，母亲！跨越您泪水汇集的河

故乡的一草一木

在您厚厚的脐带上一天天茁壮

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的母亲

穿着您精心缝制的草绿色上装

我比从前硬朗、坚强得多

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的母亲

我要将对您遥远的挂牵

填满笔下的粮仓

让您干瘪的河床丰盈起来

我要培育良种的马和稻子

让故乡在风中奔跑

啊，我的母亲！如果可以

请让我在您出嫁的马车上

抓牢您那瞥微笑的眸子

给宽阔的三江大地扎起长长的辫子

这样，您不老的微笑

您慈爱的种子

会随风飘散

播洒在亿万万儿女的心房

啊，伟大的母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