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座落玉溪河畔。

夜晚，静听溪水哗哗流淌，下雨时分，雨声水声，难以分清，别有一番情趣；涨水时节，这声音就变成深沉而凝重的松涛声，或似沉雷从远方滚滚而来。白天，站立窗前，远观山坡由绿转青，由青变黄；后来渐多渐高的楼房，使视野里的山坡，渐渐只剩下了“头部”。

新居墙基与河岸之间，有一片60来平方的空地，呈斜坡状，与时常怪石裸露、垃圾四布、污水四溢的河滩镶接，怎么看都不养眼。乔迁新居前，我想到了种树。想象绿树掩映楼房，该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看到意杨好栽，在田边土角随便插上，都会迅速生长，让人真正体会到“十年树木”的感觉。仲春时节，我从山上捡回几棵，树叶已开始繁茂，是被人刚从土边挖掉丢弃的，可能是影响了庄稼的生长。我扛回来，将这些大小不一的意杨，并排栽在了那片空地上。栽下后，我担心它长得太快，将来长得粗壮时，不但易生虫，也影响透光。可是，没几天，树木的叶子都蔫了，继而蜷曲，树杆也渐渐干枯，没有一株成活。从事花木种植的朋友说，栽树应在立春前后。发芽后再移栽，外面温度太高，水份供应不足；除非连根部的泥土一道移栽，并剪去枝叶。

乔迁新居时，从花木场购来一些花木，由花木场的朋友负责栽种。在阳台边的花台上，用花钵栽上桂花、栀子、米兰、茉莉；在与邻居相接的阳台边，栽了一根花椒，两株蔷薇，每到春天，红花绿叶的蔷薇，在窗前垂一道花帘。两棵海桐栽在墙基两旁，如伞一般四季常青的撑着；一株木槿,一棵南洋杉，栽在海桐之间，每逢春夏秋，红白紫相间的累累木槿花，在雨后的绿树丛中，含珠欲滴，自然使人联想起“千朵万朵压枝低”的诗句；邻近一株海桐边的墙壁前，种了一株爬山虎，不久枝残叶败，以为已死去，懒得去清理残枝败叶。次年春天，发现它在墙上长出淡红色的叶子，继而变绿，并迅速向上和四周蔓延开去，现已布满三层墙体。

本想购种较多的花木，却是囊中羞涩。在不知栽什么树木易长又经济的时候，县委院内在空地种菜的人，嫌土边的甜竹笋影响庄稼的生长，先是用火从底部烧，叶枯而杆仍青；后来就砍掉，留下竹疙篼,真成了“门对千根竹短”。这甜竹笋也真是，空有好听的名字，虽然成长较快，笋子却不好吃，竹杆不能用于编织，竹叶类似棕叶，包棕子粑却不香。当初也不知怎么就花了100多万，考察引进了这个品种。问人，答曰：经纬度不合！除了绿化没有其他用途的甜竹笋，在县境内，大多难逃被砍遭挖的厄运。

我提出将竹疙篼挖去栽时，种菜的人很欢迎。我挑回来挖了两个坑，没有挖多深现出了石滩，只好挑来一些泥土倒在窝中，然后将甜竹笋栽下去，又挑来粪水淋在上面。不久，一棵竹桩干枯，另一棵开始发芽；发芽那棵，没过多久，竹芽变得瘦黄，最终枯萎了。朋友说，我是“望竹成林”心切，不该在生根前淋粪，那样反而“咬”死了根须。

为了不让空地就那么空着，第二年正月，我从老家的树林中，挖了一棵香樟树，两根姆指粗的枝桠从很粗的疙篼上并列长出；还有两窝瓷竹，每窝两根。当天下午，将香樟栽在了木槿与海桐间，瓷竹栽在河堤边的空地。站在河对岸，看着郁郁葱葱的香樟树，看着矗立河畔的瓷竹，想象它们蓬勃成长的未来；特别是站在阳台上观看，海桐、香樟树与南洋杉，在墙边铺就一地绿色，很是惬意。

又过不久，不知是谁，将两根瓷竹折断，一根折断后不知去向，留下的两根已渐渐枯萎，好在香樟树还很茂盛。

朋友说，栽香樟树，应该将枝叶剪掉。看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怎么也舍不得，我想万一成活，也就多了以前生长的叶片。过了3周，使人揪心的现象出现了：香樟树的叶片，从下部开始枯黄，渐渐向上延伸，最后，只剩下顶端那一片是绿色了。我将那些发黄的树叶捋下来，还是舍不得剪去仍然青色的枝桠。眼看着枝杆从顶部向下变黑，较小的一根黑到根部时，较粗一根，也变黑到中部。在我叹息绝望之际，发现在较粗一根的中部，长出了几瓣暗红的叶芽，嫩嫩的，使人看后惊喜又怜爱。后来，叶芽渐渐舒展，变成了嫩绿，进而深绿。一年过去，两年又过去，长出的叶片也就10来张，在枝杆的半腰呆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茂盛得象移栽时一般。

也是这年春天，我再次找来一些意杨树苗，密密地插在空地和堤坎，心想，总有几棵活下来。果然，死了几棵，多数发了芽。随青草一同茂盛的树苗，在心里也长成了一片绿荫。一天下班回来，不知是谁拴了一头黄牛在河边，草根被践踏在泥沙中；最令人心痛的是最粗的两棵树苗被绊断。过不久，那些小的，也被玩耍的小孩连根拔起；被折断的树桩上，重新长出的树芽，也不知被谁捋去；松动后的树桩，再也没有发过新芽。

我放弃了在河畔继续种树的计划，开始在房顶建花园。原因之一是县里正在修建防洪堤，先前种在河边的树，就算成活下来也要被挖掉或埋葬。

我想，将来的玉溪河，防洪堤下有排污沟，河水将变得清澈；郊外建起了垃圾处理场，将垃圾丢进河里的人，不会再有“环卫部门也是将垃圾运到城郊倒进玉溪河”的借口；防洪堤上，是宽宽的人行道，道旁种有常青树；人们在河堤上散步，欣赏梯级开发后的河水，绿水涟漪里，是游人飘荡的小船……

2003·2·22钟应山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