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是代谢强盛之地。稍微患得患失的犹豫或驻足都足以让人被光阴吞噬,活埋。
她是个寡言的女子,特别是在媒体面前,她的沉默有如海浪,一波波覆盖周遭的纷杂。她突兀的静然常常令娱记们不知所措。照常理来说,不擅表达自己是艺人致命的缺失,然而,她却不照常理地红了。
走红,并非她所愿,虽然她那看似一帆风顺的境遇让很多人觊觎。她不是个适合在纷繁间游走的女人,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要不是因为遇见他,她可能早就决然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渐渐淡出娱乐界,然而安宁的生活似乎仍是遥远的事情。时不时仍有记者徘徊在她家门口,执着得等待着对她的访问。
她终于同意接受采访,不为别的,只希望这些擅长空穴来风的人们满足了窥探欲后,能够安静离开,留给她真正平静的世界。
采访的问题毫无新意,仍旧是关于他和她的关系,他放弃那次重要的摄影展的原由,以及他的坠机事件。每一次提问都像是投石入湖,她心中的一湾清明刹时涟漪不断。她始终沉默,眸色渐渐暗淡,如黄昏的暮色,默默向夜扩张,直至溶成一片朦胧,任悲伤溢散。
半晌,她微微抬头,轻而有力地吐出了几个字:请放过死去的人吧。
屋里的空气顿时像凝结了一般,冰冷和死寂在皮肤间滑动。
她不是故意要为难这些记者,她能体会他们的难处。只是她还是没有学会如何与人沟通。一直如是。
她从阁楼取出了还未拆封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他为她拍摄的最后一组照片。她说,我是个模特,也许用照片说话才是我的本职。她尽量对记者表现得友善,并希望他们也能如此待她。他们感激地从她手里接过尚未发表过的摄影大师之作,如获至宝。
伴着纸袋撕裂的微响,她的记忆随之拆封。
从初次相遇到一再合作再到成为挚友,超越挚友,他在她明媚的眸子中找到灵感的源泉,同时她在他的掌心中绽放储蓄的光芒。原本只是这样单纯的事,两个迷茫的人在彼此身上同时找到各自的梦想和真爱。如果没有四起的流言,如果没有漫天的八卦,也许他们间的时光会这样美好安宁地流向生命的彼端。然而,现实中往往上演事与愿违。
在猜忌,质疑,嘲讽的杂乱声音中她终于有了种承受不了的窒息。
这不是我要的生活,请带我走吧。她对他说,到个没有人认识的国度开始新的生活。
他抚着桌上新近的摄影赛的邀请函,一言不发。
她在走廊尽头默然望着昏暗中明灭的烟头,悄然转身。她知道他需要时间,她给他时间。
等待的尽头,是他约她进行的新的拍摄工作。她以为结局已定。
这绝对是我平生最满意的作品,他笑着对她说。她接过牛皮纸袋,手心冰凉。
她甚至来不及埋怨,他早已坐上隔日的飞机,却飞向了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她把牛皮纸袋放进了最角落的地方,却仍无法把心伤收藏。
在死者面前,爱恨往往会消融成渺小的东西,只有挂念和悲伤能成为真实的延续。
最后这组照片他取名为“水逝”。冰雪,山泉,溪流把她眼眸中特有的气质衬托得灵动鲜活起来。若没有着深深的爱恋,她那些细微的美丽如何在他的镜头前凝结。看到照片的那刻,她听到了心中冰雪融化的声响。
一张微黄的机票在他们的翻阅中悄然飘落,轻盈如蝶。她在其上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日期——他未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去的那天。
那晚,她梦见自己飞向了无际的浩宇。她看见了他生命最后时刻看见的画面。灰白地平线间挣扎的一抹微蓝,仿佛空荡荡的手心里仅存的温暖。
本文已被编辑[季锋]于2007-5-26 11:49:1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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