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们回不去的痛

1

我是一个人，传也是一个人。

我和传都是一个人，因为我们都有人的感情。我们，是朋友。

2

那个秋日，风刚起，满山的枫，叶飘红了山麓，满沙的水枯涸了大地。我从山村的小路往那座山跑，那里与我的同班，朋友与老师。从小学到毕业，到进入初中应该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吧。然而，我不是，我的心里填满过太多的忧伤。最终没能和王根，谢光，文萍一起进入那所重中，这是我的悲哀。

我是个高傲，孤独的人。父亲的去世给了我太多的悲伤，教师不公平的待人引起我强烈的敏感与自尊。我觉得每个人都像个吸血鬼一样跑过来看我的悲伤，看我的短处，然后哈哈大笑，我听着别人讲话，似乎听见他们在隐匿的无人角落外放声大笑，讽刺我。于是我包着一层防弹衣，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自己也不明了的事情，努力使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好学生（仅仅只是学习好）。

传出现了，一个羞涩会脸红的男孩。不太高，一言不语地坐到我的后桌。我没理他，继续我的数学题。突然，仿佛有意料似的，我的肩头一麻。这种感觉好奇怪，除了刺激之外，另有一丝温暖贯穿我的全身，我绷着脸问：干什么？

请问你可不可以将桌子推后点？

他羞红了脸，我用力一拉他的桌子，缩小了座位间的河宽。这样的一件事，用得着脸红似猴子屁股吗？我说，没待他回神已经把头转回去了。

我是缩在防弹衣里的小兔，我不得不那么做！

3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后悔不该顶撞这样一个善良而友爱的人。我无数次看着传的身影走开，就是没有勇气说出道歉。好几次我就要说出时，他“哎”了一声，我彻底没话说了。我在转身时又叫他“喂”，他也转身，什么事啊？脸红得似个生吃的大苹果。我又没词了，傻傻地笑着走开了。

初中后的前几天便又排位子，他因为海拔长高被排到了后面，而我几乎没变位子，直到搬桌子的那刻那道歉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真怪，我原本并非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啊！

4

我们碰上打招呼，喊对方的名字，但并非谈心。我是个叛逆的女孩，有时男生打篮球，我会跑过去凑热闹，情不自禁处也会吹口哨。每次他都会回过头来望我一眼笑笑，然后，扣篮，进球像极了那攀树高手——猴。

于是，我有一次在球场上碰见他时就说，你像猴子一样敏捷。他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地弄下头发遮羞，笑笑仍然没话说。我大声说，噫，你这动作是跟猴子学的吧？这一说不打紧，他脸立即发生化学变化变得红彤彤的，周围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5

我一直执著地认为如果是真正了解一个人决不会看不出他的用意，除非他对他的事不感兴趣。他对我的事不感兴趣吗？我一直都没问自己也没问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我这个人，脆弱犹如小草。渐渐地，我认为人本质上是自私的，不会为某个人而付出或者放弃什么。人们都各自过生活，没有永久的所谓情谊，也没有人们所说的真诚与善良。这个世界充满虚幻，不真实。昨天你亲密的朋友可能因为某种自己的原因而要与你兵刃相见，我心灰暗、忧郁，找不到出口，找不到结局。

两年后我已经稳坐年级第一，然而我内心的孤独与忧郁与日俱增，我无疑是同学眼中的异类。我几乎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时而在一起学习时而一同回家的玩伴。那段压抑郁闷的时间内，我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

6

传出现了，他是那样的善良与友爱，聆听我这个已经畸形化的人的话语。那是一个快中考的烈日，我一个人跑到校后的山上草坪操场看风景。坐在那，人鱼似的，一动不动，心思却随着傍晚的徐徐凉风飘到老远。我想到了我的出生：隐隐的天，下着绵绵细雨，四周是异样的静。母亲大叫一声，冲破云端，我哭了两声落地了，父亲在旁边喜极而泣……父亲……父亲……我闭上眼，远处的山寻一片黑暗，我在黑暗中听到了脸滋润的声音。

忽然，我感到有人来了，睁看眼一看，传坐在我身边，正望着远处的村舍，目光迷茫不定。我没有说话，怕他笑我软弱。然后他说话了，声音漂移不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和你差不多。接着，他就跟我讲他出生后怎样因父亲入赘却跟父亲姓而遭到母亲长辈们的白眼，如何哥哥姐姐都将他看成外人，联合起来对付他，而母亲又如何嫌他笨手笨脚姐姐哥哥聪明伶俐而偏袒他们，父亲却施加压力给他，因而他只有躲到柜子里面哭……说到后来他就哭了，我从来都没想过一个男孩子会哭得那么伤心肩膀随着头一上一下埋在膝间不停得抽动着，我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

他渐渐地停止了哭泣，我听别的同学说你也有不愉快的故事，我真希望你将它们忘掉。我谈到了我的家庭我的命运，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伤感而善良的心交汇了，我们的衷肠直到天全黑了。

7

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中学时代是敏感的，有着爱情的朦胧想望，我们不再像初三那样牵着手并肩走在夕阳下互诉衷肠，而是用简单地招呼替代，渐渐地连招呼都不打，只稍微点一点头，便走了。

我拾回了我的自信，我深信我是生命中的太阳，没有他们的日子我会同样过得很精彩，我仍旧我行我素，偶尔神经质一番地找他谈话。但他已不如先前那么诚挚了，身边有了更多的朋友，男孩女孩，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失落了，因为我最终没有成为他永久的朋友。现在，我们都回不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