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题:世上有许多路,有山河崎岖的小路,有乡间泥泞的路,有宽阔的柏油马路,有现代化的高速公路,还有铁路、水路……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那个秋天走过的路
高考失败后,我开始了我的幼儿班教学生涯,短短几十日,给我的教益却比任何时候都大。而更多的时候我只是拿着一本鲁迅的文集,晃荡在乡间的田野、山间小路上、阡陌莽林当中想那: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有一日,我看着屋里的小鬼一个个相继离开了,被家人接走,心中突然涩涩的,非常难受。姗姗突然哭起来:老师,怎么妈妈还不来接我啊?我鼻子一酸,准备送她回去。我们走在相邻的两片荷塘岸上,塘的两岸,草已枯黄,踩在脚下软软的。我的左手任姗姗拉扯着向前摇曳,右手被侄女芬儿牵着。姗姗回家的急切迫使我们走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她家,她母亲留我们吃饭,我婉拒了——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归属。诚然由别人牵着走,我不必辨别方向,正如回来时芬儿牵着我一样——这小家伙已经知道东南西北,不会迷失回家的路了。但是我不同,我有一次到长沙,晚上七点多了,我还在街头乱窜,无头苍蝇似的,最后还是别人带我回来的。我总以为我处在回不了家的,不是归途的归途中,无助、失望、迷惘,在厚厚的迷雾中,在阡陌交错的小路旁,在繁华似锦的街道上迷失方向,再也找不着回家的路。
那个秋天,我起得很早。早早的在绷硬的泥土田埂上坐着,看蚂蚁,也看跳跃的螳螂,看着看着会发现眼前的田埂变了一个巨大的蚁球!这渺小如粟的生灵,居然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一条保存后代的路!而螳螂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历经百战的勇士,在莽莽丛林中不断的跳跃实现自己的每一步目标开辟自己的条条荆棘道路!久而久之凝望着这些幼小的动物瞬或不动,直到一声响亮的远方叫喊将我唤醒,才发现芬儿早就奔到我身边,也在看那蚂蚁与螳螂,不然怎么连叫我吃饭都忘了呢?以她的年龄肯定想不到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也一朝一日要面临灾难,经历风雨的洗礼而变得无家可归吧?我不是儿童专家,我不懂。
我带着芬儿,带着幼儿园的小鬼们每日在田埂上游哉游哉,玩耍,嬉戏。每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在那边玩,而我坐在我的田埂上,想象鲁迅先生当年的心情,想我自己的路。我还记得母亲劝我去广州打工,我与母亲吵架了。母亲说,我是个不安分的人,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下场。她用“下场”那个词的时候,她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我一直都不敢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尽管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luckdog。不然我不会在七月流火的烈日下踩下一条条路,踩出了一排排杂乱无章的脚印,这或许在将来能验证我当时我的徘徊心境。好长一段时间听王菲的《蝴蝶》,也将它教给我旁边欢喜的孩子们,也许他们听不懂,但是那首歌确实有儿童眼中童真的蝴蝶。有一句话我最记得: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是吗?
我不知道生活带给我的最终是什么,我每日拿着那本《徘徊》在田埂上漫游,晃荡。姐姐说我变了,我变得那么沉默,但是,也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脾气古怪暴躁。我能理解,他们都将我看成是一个散失了一切激情的待业青年。这使我的历程尤其艰难——忍受不被理解的可怕的心灵的孤独。我总想,如若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一个与我真正知己的朋友来支持我的思考,我绝对是很快乐的,不那么封闭与孤独的——可是,朋友在此时已各奔东西,我才发现我身边连一个贴心的人也没有。我只有在那茫茫的金黄稻田埂上游哉游哉。秋天来了,农民收获的是种子播出的希望,而我什么也没收获,反倒在别人的丰硕果实面前唱着自己的悲歌,寻求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芬儿不懂,她太小,没我那么复杂,她只知道种了稻子就能有谷子。
八月,我离开了家,去了龙台的林场。芬儿这小家伙,她要跟我,被我赶回家——她对我已形成依恋。她还小,不懂人是不能对人形成永久的依赖的。
我在莽林里体验了一种极限,在深山野林里,我真正的故乡发出神秘的野猪叫声。我会在黄昏的时候,穿上父亲的夹层棉袄,默默地走向沉静的大山。夕阳会在此时照着我,把我的影子拉得来长,映在平一片峡谷上。我会静站在颀长树木的中央,伸开双臂,仿佛指挥着生命交响曲。更多的时候,我坐在峰顶的小石上,迎着风,望着远方村庄的一条条泥巴路、马路、水路……有一次,我在丛林里看见了一条响尾蛇,它慢慢地爬过来,我仿佛瞬间就将被它吞噬一样。我望着它那“s”形的脚印,觉得生命就是这样,随时都有被打败的可能。但是谁甘心呢?是的,我不甘心!我纵身一跳,越过它,跳到它的后面迅速折了一根树枝,狠狠地打向它。
在比较原始的山地带,我经常光着脚在地上行走。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有时我的脚会被板栗的刺刺中,有时尖的石头会被我踩在脚下,但是我仍旧沿着山路走过青泥,走过黄泥,走过硬的石头,走过滑的青苔,漫过泥泞的道路,越过湍急的河流。我的心也渐渐地趋于原始:野蛮但有力。我喜欢黑黑的脚,那表示我走过很多路。
沿着那条黄黄的原始马路,我从深山中走了出来。到家了,我给母亲和姐姐一个拥抱。母亲惊异于我的变化,姐姐兴奋地说,为我准备了麻辣面,芬儿,这小家伙,居然还是当初那样叫我“嘟嘟”。一切都没变,变的只是我。
曾经,在山林里,我沿着父亲的坟,在路上走了千遍万遍,但是父亲沉没不语,犹如沉默的大山给我的。沉默的大山以它特有的方式唤起了我的酣睡后的激情,像我博大而深沉的父亲给我的。在我的眼里,父亲就是那沉默的大山,他给了我力量。我一遍又一遍地沿着那条路上行走,想父亲也想自己,更想我的道路。沉默的大山告诉我,我要选择哪条路。
九月,我开始了我现在的道路,告别了我几十天来朝夕相处的学生,告别了芬儿。我踏上了一条不归的路,我没有后悔。母亲没有足够的钱给我,姐姐也无能为力,我为了自己秋天选择的那条路,走访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如今,我坐在这里静静地一如当初。
那条秋天走过的路,是父亲帮我选择的,我抉择的,芬儿不懂的,真实的路。
后记:生命中总会有挫折和意外,只要激情依旧,用冷静的头脑去努力思考,生命不会流于暗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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