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团　（长篇　之三十四　完）

－－－一段非常缠绵哀绝的另类人生之悲剧

走到巷尾，却听见黄二妈在大声叫唤，原来是她在吵嘴，她在家里和哪吵呢，转过弯，见着家里大门口围着许多人，又是堆着一堆堆沙子、水泥、砖头，从一处人缝里却见母亲瘫坐在地下，脸上似在哭，西门玉一震，心儿咚咚地跳，木木地往前走着，“哎呀，旺儿回来了，快把你母亲搀回家去吧，吵得不得了了。”西门玉脸上滚烫，“哎呀，你还回来干什么呀，你死在外面算了，我怎么想起来养你这个没用的人哦，给人家欺到我家头上撒尿欺到我家头上撒屎哦，这都是为你这个不挣气的－－－”西门玉又羞又怕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哀求母亲快快起来快快回家，“旺儿呀，就请你来评评这个理，我家小三子要结婚了，我们家房子小你是知道的，老大挤到后面去了，老二挤到外面去了，没有法子啊，我想在我家这前头搭一间厢屋，你妈就吵死吵活不让盖，说挡了你们家门巷，又是挡了你们家走路，旺儿呀，你是个讲情讲理的人，就算是挡了你们家一些路，我们是左右隔壁的邻居，就不能方便方便我们家？旺儿呀，讲房媳妇不容易哎，你没有房子她不结婚啊，小三子翻过年就二十六了，比你小不了多少哎，你说我这个当妈的急不急？”“你家儿子不小了，我家儿子小啊？”“你家儿子不小我知道，你放心，等你哪天要娶媳妇来家，我保险把这间房子拆了让你。”“你，你太欺人，你是个什么人，这门口哪个不晓得你，吃人浇头吃惯了嘛，一个人不讲迷信要讲良心，你们大家评评，留了个一人巷儿，让我们娘儿两个天天折着身儿出去，你自己看看可看得过眼，一个人不讲良心搞不到好得哎。”“不讲良心当然搞不到好的哟，人眼也不是瞎子，我吃哪浇头吃惯啦，我凭理不让人，哪要欺到我头上没影儿，我一不偷东西二不偷汉子，行得正坐得直，怕哪个把我家搬啦。”“你多狠啊，哪个敢搬你家，只有你要搬人的家嘛，你不偷东西偷汉子，哪个又偷东西偷汉子了，正经不正经人家都晓得。”“当然晓得哟，－－－你们别拉，我一巴掌拍得响，一竹竿扫到底，我怕什么。”“你们真得不能再吵了，这个事我们也不好说，反正你们两家要商量着办，你们都歇歇吧，小三子，旺儿呢？你们俩来商量商量看看应该怎么办吧。”西门玉在房里站着，身子僵直着，晕晕地只觉外面有许多人，有许多声音，见着许多人搀着母亲进屋，母亲放声大哭。“哎呀，我们也难死了，怎么说呢，按理说，她家盖房子是占她家的地，也没有侵占到别人家，人家也没权来讲，可对你家来说，我们在这儿偷着说，怎么不挡事呢，这方墙正好挤着你家大门，那边一伸就留下那么一点走路，看着是胀眼。”“二婶，四妈，三妈，三奶奶，二嫂子，你们看我是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吗，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你们看我跟哪个争过跟哪个吵过，你这房子盖得太绝情了嘛，哪个住家住户不讲个门向，我家是尽尾，你这么一挡，从前头一看，人家还以为这后头没这户人家呢，她这是生拉拉地拿着我们家没人哦，要是人家一大家子哄哄热热的，她敢吗，张口要娶媳妇闭口要娶媳妇，拿着这话来压着人，你这话也只有压着我哦，四妈哦，我吃亏就吃在这个东西手里哦，三妈，我心里苦得很哎，我常常一个人睡到夜里醒了就睡不着，我是要脸不讲哎，老头子啊，你死得到省心呃，留下这个肠子给我来折磨呃哦嗬嗬嗬－－－为你这个不争气的我气都受饱了哎，我人前抬不起头人后不敢言，我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哦嗬嗬嗬嗬－－－老头子啊，你要有阴魂你就带我去哎，我眼不见肚不胀，我死了让这个人家把我家全实了我也管不着了哎，老头子啊－－－”西门玉只觉眼睛白白，屋子白白，身子好重，又似在挪挪蠕动，好多树在发白，好多人在发白，“啊？我怎么到他家来了。”西门玉一惊，敢紧掉过身，我是找孟静的，孟静在哪儿，急急地向前寻着，孟静噢，我想你噢，好一程子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不到那儿去，你现在在那儿吧，你一定在那儿等我的。西门玉些些转了过来，大街上许多人，东西南北，各走各的路，老城墙，一弯流水，西门玉睁大眼睛四下盯望，空空荡荡，“孟静，你在哪儿，我要抱你噢。”西门玉两臂伸展，欲扑喘喘，身子一重，却是抱着了一棵大树，“他来过吗？他在这儿站着等着我吗？”两手摸抚着，手摸进了一个洞口，“噢，这儿是我们的家，孟静，你快来啊。”觉着里面有个东西，手攥着拿了出来，却是一团纸，然然展开，“西门，你已见不到我了，”“啊？”西门玉身一炸，眼一直，“西门，你我怎么就一见如故，心心相连，肤肤一体，你我前世的一人？世难容啊，为了你的安心，我一直把苦埋在心底，可我实在受不了了西门，听说天外有天世外有世，西门，我们到那个世界去吧，那儿有山有水有星星有太阳，那儿没有人管我们，那儿没有人说我们，我们手牵着手去游翔那大千世界，多自在啊，西门，我们去吧，玉儿，我先水而去了，孟静。”西门玉两眼发朦，一倮软水在汪汪而逝，西门玉欲喊无力，就朝前扑去，一震，身子瘫在地下，“啊，孟静，孟静。”爬起来又向那水里扑去，只是身子好重，又倒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真的，真的孟静走了，永远的走了，不，他没有走，你没有走啊，可你又在哪儿呢，西门玉歪歪地站了走来，身子往前直跄，眼前一片浑浊，这是哪儿？我从哪儿来的？我现在要到哪儿去？噢，孟静，我是来寻孟静的，听说孟静走了，是死了，那我也应该去死啊，死路在哪儿？听说是条河，河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我要到河里去，噢，这儿怎么这么高，象是山，噢，是高楼，还有好多象是人，他们在干吗，他们也从孟静那儿来，他们也在找河，他在干吗，他好象没穿衣服，噢，好可怜噢，不冻死了，他在唱歌，好伤心的歌哟，“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我的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流浪流浪。”我哭了，我是在哭噢，可怜的人多的很噢，他哪儿去了，怎么又不见了，他家在哪儿，噢，他没有家，他好象是从这里过去的。他在看什么，眼睛好大地在看我，抱他的是谁，是他母亲，噢，他是我吧，听母亲说，我就喜欢哭，母亲就把我抱到街上看过往的人，是的，他是我，母亲，我不想看人，我好累啊，我要回家，到家啦，母亲也累了，她睡了，这是我的房，噢，我现在干些什么呢，噢，我说的那个本子呢，我来说说噢，我的手怎么在抖，好模糊，噢，我在写什么，写什么噢，写它干什么呢，苍颉？苍颉他又在哪儿呢，他是哪家人，噢，我怎么想起了人家，管人家的什么闲事呢，我今天怎么了，怎么跟以往不一样，我走错了门，这不是我家，噢，是我家，这儿是门，这儿是窗子，这儿是我，噢，家家都有门，家家都有窗子，家家都有人噢，我是哪家人？我是哪一个，我是我吗？我好象不是我，那我在哪儿呢，在哪儿？大街上，好多房子，好多人，一棵树，一棵树里有个洞，靠着树，望着河，河水汪汪，“啊？”孟静，我的孟静，你在哪儿呀，我怎么在这里坐着啊，他走了，我却在这里坐着，噢，孟静孟静孟静孟静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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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垂在一片无垠的旷野里，周围什么也没有，又仿佛从哪儿才睡醒了似的，迷迷糊糊一片的混然，我不知道我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只觉着心里好空好空，身子好重好重，我支不住了，我躺倒了床上，把头向身子里深深地曲着曲着，我模糊了。

完

作者通信地址：安徽省肥西县三河镇南街万年段118号　茆敦全　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