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往事

周建

我和妻下岗后，一直在广元东坝广师附小旁边经营一个文具小店。

那年冬天,是我们来广元谋生的第八个年头·

春节前夕，学校照例放了寒假，门市部冷冷清清的,已经没有多少生意可做。眼看年关将近，瞅着自己干瘪瘪的口袋,我和妻一琢磨，决定在春节期间去卖鞭炮。主意打定后，我们先把六岁的女儿天天送回旺苍五权老家,接下来便去选址和办证。

校门口人烟稀少，肯定不行。我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位于东坝闹市区的再就业一条街。那里摆地摊卖小货的多半都是熟人·很快，百货大厦拐角处一家卖小百货姓包的老板答应借给我们场地,而且不收一分租金,我和妻大喜过望·然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办好证，妻从银行里取出几年来省吃俭用的几千元积蓄，全部进成了鞭炮。

办完这一切，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四五了，大街小巷到处洋溢着春节前夕欢快的节日气氛。

我急不可待，第二天就要摆出去。妻说，别急，到年关再说吧。然后，妻便对那些平时很熟识的学生打招呼，希望他们到时能带上自己的家长前来购买鞭炮。我们与孩子打交道多年，这点人缘还是有的。

过两天我们上街观察，发现已经有人在摆摊设点卖鞭炮了，尤其是再就业一条街，一夜之间冒出了十几家，一家比一家货多。我和妻心里沉甸甸的，都捏了一把汗。

腊月二十九日，天未亮我和妻便起床，借了一辆三轮车开始运货，一直忙到上午十点才把货摆好。但迟迟不开张，我烦躁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妻便叫我回去，说她一人守着。我便回到门市部,一个人枯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知道妻那里如何。不久电话响了，是妻打来的，说已经开张了，还是一个学生家长来买的。我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电话不久一个接一个打来，我灰暗的心情也越来越变得明朗和欢快起来。终于妻最后一次打来电说，你把门关了，我一人忙不过来。

等我满头大汗跑去时，一大群顾客正围在那里，要这要那，妻忙得不可开交。见我愣在那儿，妻笑骂道，傻瓜，还不快给人家找袋子装鞭炮。我答应着，手慌脚乱地忙起来。

我们一直忙到深夜，妻清点了一下现金，看看投资差不多回来了一半，两人心情都十分轻松。

夜色越来越浓，我说，收摊吧。妻不言语，径自离开，不久回来，手里多了一架钢丝床和两床被子。妻说，今天我们守一夜，要不然这个位子明天就被人占去了。我想想也是，便动手铺床。

冬夜气温很低，冻彻入骨，我和妻相拥着入睡。半夜醒来，摸摸头发，已是薄薄的一层冰水。厚厚的棉絮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我们只好起来，跺着脚，来来回回走着,等到身上暖和了一些又再躺下·凌晨四点钟，我们又被一阵争吵声惊醒，起来一看，原来是昨天在建设局门前卖鞭炮的几家正在争抢摊位，叫骂声一时不绝于耳，一直闹到天亮，我不由得佩服妻的先见之明。

今天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上街买鞭炮的人特别多，我和妻忙得满头都是汗。妻对那些相识或不相识的顾客总是笑脸相迎，临别时总忘不了送上一句“新年快乐”的祝福，所以生意特别好。忙到夜里，我们不仅收回了全部投资，而且已经有了一两千元的利润。

大约十点钟，街上卖鞭炮的人陆陆续续收了许多，我执意也要收摊回去，好好吃一顿年夜饭。妻抿嘴一笑，跑到对面不远处交通银行旁边的麻辣烫摊摊，端回两碗粉儿。妻说，午夜过后，买鞭炮的人肯定多，咱们多守会儿。说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望着妻那一脸的憔悴和幸福的微笑，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午夜十二点正，新年的钟声敲响了。那一刻，到处都是鞭炮声，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我们剩下为数不多的鞭炮很快被一抢而空。

午夜后的街头，行人渐渐稀少，寒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到处都是鞭炮燃烧后的灰烬和气味。我和妻收拾完东西,推着三轮车,相互搀着，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走着回门市部。就在街头,妻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抱住我，在我耳边低低说":祝你新年快乐！"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作者地址:广元市东坝苴国路人民防空斜对面"天添文具"店,电话:1319472551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