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易遥用力地咬着下唇，泛白地渗出鲜红的血。就是这样，易遥你要知道一直你都是一个恶毒的人，一个恶毒的人……

八月末的空气一直在酝酿着灰色的伤悲，炎热的风在头顶呼啸不停，吹入干涩的眼里，穿透过敞开在身体外面的心脏，颤抖、颤抖、再颤抖着，把生命另一头的生命牵扯住，生生拉出一道深陷骨头的血痕。

顾森湘的死，在校园已经引起了无限风波。那些微微荡漾的波浪却黑暗着澎湃了每个人的内心。就像谣言一样散播着，易遥已经成了魔鬼一样，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美丽乖巧的女孩的死和易遥脱不了干系。

“易遥，你的脸色好难看哦。”

唐小米撩拨着易遥垂下盖住眼睛的刘海，笑道：“难道是没脸见人？”随之哈哈地大笑起来。

所以的侮辱、嘲笑、捉弄都似乎变成像放凉的白开水一样的东西，流淌在每一秒的世界，什么也没改变。

不痛不痒，没有感觉。

再多的难堪，也敌不过那句“你自首”、“你去死”。

易遥站了起来，淡淡地微笑看着唐小米，看地她头皮发麻，然后忍受不了地骂了句神经病再高傲的逃开。

5·

优秀的他还是那么优秀，市级比赛又得到了荣誉。站在颁奖台上的齐铭美好的脸仍然憔悴地让人心疼，苍白的笑痕微微荡漾在嘴角，纯粹得美好的少年好像已经不再快乐了，不能快乐了。看着齐铭的微笑，眼眶却缓缓的红了，眼睛痒得发痛。

拥挤的形象式的颁奖会在轰然的掌声中结束。

时光仿佛被孤寂的空洞悄悄地摇落，跟熟透的苹果一起坠落在土黄的泥地，一点一点腐烂，再发臭。抽干了湿润的空气，恶心的腐臭猛烈地冲击着嗅觉，想吐。

“易遥。”

“好久不见。”望着这个对着自己温柔后，却用力推入深渊的顾森西，空白的思想居然有想要逃避的念头。

顾森西茫然地看着易遥，这些日子来，他都不能从失去自己深爱的姐姐的世界走出来。而易遥却还是那么可恶，和满满疼惜。

“是你吗？”

面对着他微弱的质问，易遥觉得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那么搞笑。一个月前，他口口声声要她替他姐姐死去，今天居然问自己是不是你？

“你觉得一个肮脏的人会不会这样做。”

“你……”

“我想每个肮脏的人生命思想，甚至以为很纯洁的心其实也很肮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姐那么纯洁……”

“不要说什么纯洁好不，真的有够恶心的！”

“易遥！”

“顾森西，我曾想过如果我和顾森湘的身份换过来，死的是我，你会不会像喝骂我一样，要顾森湘替我去死。”

“不会。”

“我早知道，纯洁的生命是很高贵的。”

易遥微笑着转背离开，顾森西眼睛定定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瞳孔里什么都没有，整个世界这剩下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在黝黑通红着的眼里倒映着。

身体仿佛被一支巨大的空针筒使劲地抽离着好不容易流入的氧气，紧紧地撕扯着脆弱的神经，每一条血管的血像逆流回到心脏，在也不再回流，汇集着，值得胀痛地难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6·

风猛烈地刮着，用力地打在脸上。易遥站到高高的教学楼顶眺望着那片茂密的香樟，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男孩在自己右边看着这片香樟，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男孩看着自己露出好看的微笑，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男孩告诉自己他很喜欢这种树的味道。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人和一个人的空气重重围困着，似乎会这样一直到老去，都是一个人呼吸着一个人的空气。

时间又像电影倒退的画面一样，逐格逐格地退回到那一切还仍然纯净，没有黑色的沉淀物的那一些平静而快乐的时光。定格着，又重新演绎着，熟悉得很陌生。

他会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微笑着很好看。

他会帮她记下一些笔记，微笑地很好看。

他会和她一起骑着脚踏车，无数次穿过终年大雾的弄堂，风吹起他干净的衬衣，侧脸微笑着很好看。

他会在昏黄的午后阳光下等她，身影被拉长，微笑着很好看。

他会在食堂找到座位对她招手，微笑着很好看。

记忆中的他好像都是微笑着，而且微笑着很好看。

风并没有把天上的风吹散，那些黑沉沉的乌云却越来越大，重得似乎要跌到地上了。

远处“倏”的一道刺眼的白光，只是那么一瞬间，那道强烈的白光就像一条线一样把天与地牵连在一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