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时候,我会很留心脚底下的一切。曾经有过一次遭遇,一条水沟让我全身尽湿,狼狈不堪。当时,我抬起头,却能看见家里的那盏昏黄的电灯。
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的印象似乎也只仅仅停留在这了。也许是五六岁,又也许是更大一些。谁知道呢,现在的自己,也不愿意再去回想那段狼狈。而还有一个原因,有时候,脑海中明明清楚的东西在我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却不晓得该怎样用语言来表达了。很苦于这样的境遇。
当时的我在等待。我幻想着父母在瞬间出现,将我一把抱起,然后,他们可以大步横跨,轻松地翻越过那条水沟。我能感受到来自他们身上的温暖,在那个季节,我很迫切地想追寻到。即使,我并不愿意睁开自己的眼睛来正视眼前的坎坷。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那一直是遗留在我心中的一道坎,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忘记。此刻的朋友说,何必要那么急于遗忘?有些东西在我们的记忆中永存并不是难熬的。也许他们的话是正确的。自己现在不正是在回想着么?
关于自己最后是怎样到家的,我不难忘记。从骨子里说,我并非甘愿忘记。那天晚上,家里为我的回归忙活了好一阵子。我略微颤抖的身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瘦弱无助。母亲忙着把我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丢到旁边的脸盆里,又给我拿来了毛巾,还逼着我进入盥洗室擦身子。
我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是自己回到家的。
小孩子总是特别害怕黑夜的到来。天色越来越暗的时候,我望着那条水沟不知所措。凝神,发现它似乎正在咧嘴嘲笑。田间会鸣响起各种声音,而寒风则呼呼地吹到我耳际,拼命地抽打着我的脸颊,毫不留情,把我的脸刺得生疼。那时候我有些怀念母亲那双粗燥干裂的双手了。我经常会因为顽皮而被母亲责骂,当然,有时候,母亲也会不客气地给我一巴掌。她裂开的皮肤总把我的脸刺痛。
小水沟不是很宽,水流也并不湍急,但是有很多污秽的东西漂移着。从上游过来的水草、纸盒和生活垃圾像遍地盛开的野花,同时,难闻的气味也不时会传到我的鼻尖。我鼻子一痒,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知道,我要回家,我要经过这条水沟。
后来母亲抱怨道:我的小祖宗,不能过你不会叫人么?你大伯就在不远的农田哩!
我幽幽地并不回答。母亲看到我没什么反映,叹息着,摇头着。
在盥洗室,我还能感觉到身上的污水还不断地往下低落,蔓延在水泥地上。灰褐色的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巧克力浆。
父亲走到我身边,用他粗壮的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让我记忆犹新的话:小子,有种!我看到父亲的脸上泛着油光,但我知道,那时的父亲是高兴的。为我独自经过那条水沟,经过那道并不很远的坎而高兴。
我记得,那条水沟里很冰凉,把我的双脚冻得几乎麻木,但是,我还是亦步亦趋地走过了。我爬上岸的时候,口中甚至还有水草缠绕着。
不过,水沟并不是很深,这是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一点。
我只知道,我必须跨过那条坎,因为我的对面,是温暖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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