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围巾·温暖

我是一个不温暖的孩子。姓漓，名莫莫。我只在乎两个人，陆其，小然。

哈尔滨的圣诞节在霓红的灯光与街上像一朵朵鲜艳一样盛开的圣诞帽变得有些热闹。繁华得有些糜烂的味道。

我冰凉的手指在自己的锁骨处轻轻的抚摸。一小时之前，镜子里的我看见自己像雪花一样圣洁的身体绽开了一朵娇滴而妩媚的红玫瑰，锁骨处。并有一个“其”字立在玫瑰叶旁。

玫瑰刺青在两天前。我有两天没有见到陆其了。这个让我整夜无眠的男人。

今年的冬季尤其的寒冷。因为，在这之前，每一年的圣诞节陆其的二十四小时都可以属于我。而今年，只有一个时辰是我的，二十三个时辰陆其给了一个叫北北的女子。

他像往年一样，在平安夜打电话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我只是默无语。我记得每一年的圣诞节我要的礼物都是他当天穿的外套。我心里的寂寞总会在身体内四处窜动，一直寻找着释放的出口。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见沾满了腥味的寂寞从自己身体上的毛孔里渗透出来。然后，咧着嘴对我放肆的疯笑。

我缺少的是温暖。他的外套上留有他身上的香味。恰好的可以安抚我心里那些因为寂寞而产生的恐慌。外套的温暖就像他脸上春风般的微笑，清新。穿上他大大的外套，我可以感觉到身边有温柔深情的缠绕，就像他的拥抱一样。

咖啡厅，音乐，陆其，我。空气似乎冻结了一样，时间慵懒的打着哈欠走得特别的缓慢。

莫莫，今年真的不要圣诞礼物么？

陆其仍然不懂得我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小他八岁的的孩子。我轻笑，心里有苦汁侵入眼睛，有点疼痛。

莫莫，明年的情人节我打算和北北结婚。

陆其是一个懂得浪漫的男子。在北北没有出现之前，陆其总是喜欢带我去江上的大桥上吹风。我喜欢江边那里的一家咖啡厅，因为，那里的墙壁成古色，并有古木质色的风车置于桌上和墙角，柔和的灯光会呈现出暧昧而安全的感觉，喜欢的那种感觉更与我们像情侣一样有关。他喜欢在任何一个节日到来的时候，把家里布置成一个童话的王国。他更令人致命的魅力是他在厨房忙上一阵子然后端出一盘盘香气腾腾可口的菜，并配上淡而雅的微笑，一脸的骄傲。

在陆其留下北北住宿的那天晚上，我才明白自己的多余。当陆其大夸那些丰盛的午餐可口的时候，我看见了北北在阳光下变成骄傲的公主。我输了，这场爱情。

我爱陆其，有时候自己会犯贱的想，做他的情人也可以。可是，在陆其的眼里我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陆其，我想要你的围巾。这是我最后一次要你陪我过圣诞节。我只是想要用你的东西来纪念你给我的温暖。

陆其并没有马上卸下围巾，不像往年一样当我说要他的外套的时候，他会立刻把衣服披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帮我穿上，拉好拉链，整理好背后的帽子。显然，他在犹豫，有点为难。

北北送的？我端起酒杯故作不经意的姿态反问。

陆其起身，半伏。轻轻的把围巾围在我的颈上，然后又轻轻的整理出被围在围巾里的秀发。他的手轻微的一颤，显然他察觉锁骨处那朵妖艳的玫瑰。

我握住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说:陆其，我心甘情愿。

他的眼睛里盛满了雾气，扩散，我分明的看见自己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模糊，只是那嘴唇上的笑意伴着胭脂如花一样盛情的开放。

街道，每个人脸上都刻写着无与伦比的幸福。陆其突然把我拥入怀里，那么用力，那么用情，好象害怕自己从此失去一件最心爱的宝贝。

直到有泪滑落进他的衣领里，他才松开我，小心的捧起我的脸，吻去我脸上的泪水。

陆其，送我回家。

陆其弯下腰，肆意要背我。

伏在他的背上，眼角变成了泉源。如果，这一瞬间可以是一辈子该多好。可是，陆其给的爱沉溺了太多的同情与怜惜，把我们的爱情溺死在还没有开花的季节。

<二>走失在圣诞之夜

明年的情人节，我的王子终于要骑着白马带我回家。陆其终于肯让我做他的新娘。

犹然的记得陆其在广场上单膝相跪深情款款向我求婚的样子：北北，嫁给我好吗？我是那个可以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广场上投来的是感动与羡慕的眼神。我伸出左手，他把幸福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拥抱，温暖，喜悦。

在搬进陆其家里的时候我伤害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漓莫莫。从那以后，我总可以看见她眼睛里流露出火辣的感觉，但总是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以要料理学校协会一事搬出了陆其的家。

漓莫莫是那么安静的女孩，纯如玉。初见，就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爱怜她。她搬出去后，一直让我心存愧疚。

漓莫莫没有什么朋友，她提到最多的是小然。

圣诞夜，陆其说要出去见见莫莫和小然。我点头。陆其说他会马上回来。他走后，没有一刻钟的时间，我接到一个电话。小然。

小然的眼睛里充满敌意。我知道她恨我，恨我取代了本该属于莫莫的一切。

小然告诉我，莫莫和陆其的爱情早已转化成亲情。而爱情要长久的延续，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爱情练成像化石一样的亲情。

小然说道，莫莫为了陆其去刺青了。这意味着莫莫从此以后非陆其不嫁。

我故作镇静，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继续喝着自己的咖啡。其实，只有我自己明白那些咖啡的苦涩。

陆其，小然都那么偏爱莫莫，就连我也对她有怜惜之情。我一直以为是莫莫挡着我和陆其的感情，素不知自己成了一个配角，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小然，别忘了，陆其要娶的人是我。

北北，你会后悔的。小然说完转身离开。决绝。背影生硬。

小然怎么会明白我这么骄傲的公主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住一点点的尊严。鼻子酸了，眼泪漫过睫毛。

我拖着行李，住进了离机场不远的宾馆。整个晚上，眼睛里浮现的是小然转身离开后的情景，我确定那不是幻觉。

那么熟悉的围巾和笑脸，那么深情的吻和泪水，那么温柔的关爱和背影。原来，漓莫莫和陆其是那么的相爱。

<三>如果有下辈子……

我不该是公主。因为，我永远也不想拥有男人的爱情。

漓莫莫在见到北北之后，每个晚上总会被梦魇缠绕。泪流满面，嘤嘤的哭泣声。她抱着我说：小然，我怕……陆其和北北走了，远处有他们的城堡。

人一旦有了感情，就容易被脆弱拖住后脚跟。我习惯性的在半夜里用掌心试去她眼角的泪水。

在北北没有出现之前，漓莫莫白皙的脸上总是折射出天使光晕般的笑容。如今，莫莫只有一脸的愁容，像一滩污水淹没了她的花样年华。

北北那女子用最好的手段拉住了陆其的领带，让他连一个转身看看莫莫的机会也没有。

两天前，莫莫突然问我会不会忘记自己爱过的人。

我说不会。爱过的人不会被忘记，只会被替代。

她诡异的一笑，然后抱紧我说：小然，陪我去刺青好不好？我突然眼睛发涩，漓莫莫是傻了还是疯了。可是，我也陪她疯了。她这一辈子只认定陆其就像陆其认定了北北一样。

平安夜，莫莫突然喜笑颜开。很久都未见到她那样舒心的笑过了。她说：小然，明天陆其有一个小时是属于我的。之前，莫莫总是会偷偷的跟在陆其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你傻呀！我大骂。

她突然泪满跚跚。我措手不及。

莫莫。我抱紧她，拍拍她的后背：别哭。

小然，我没有哭，明天他又可以陪我了，我哭什么呢？高兴还来不及呢。

平安夜里的莫莫沉睡得很安稳，很均匀的呼吸声。莫莫大概很久都没有这么甜美的睡上一觉了。

黑夜里，我伸出手，握住莫莫的手，轻轻的。莫莫，请你一定要幸福。我在心里祈祷。

圣诞节，在莫莫出之后，我打电话到陆其家里。接电话的人恰好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北北。　

相约在附近的咖啡厅。

北北素面朝天，可是她精致的脸庞不得不让人惊叹她的艳丽。

北北的眼里有着很明显的抗议，好象很怕人侵犯到她心爱的宝贝。她的清高写在她微微上扬的下巴上。

小然，别忘了，陆其要娶的人是我。我在北北的语气里看见了一只骄傲的孔雀站在耀眼的舞台上展示着开屏的样子。

我蓦然愤怒，扔下一句：北北，你会后悔的！然后转身离开。

我躲在离陆其家不远的大树下，一根接一根的吸着那些苦涩的烟。

圣诞节，我在离机场的宾馆里住了一个晚上。出门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桌角盛有强烈安眠药的水杯。

我得意的路出笑脸，莫莫，请你幸福！

停在我和莫莫的住房下，拿出手机给莫莫发了一条短信：莫莫，请你幸福，下辈子，我会带你回家，做我的女人。关机。毫不吝啬的把手机扔在了垃圾筒里。嘴角微微上扬。

<四>来不及拥抱

哈尔滨的圣诞节被冰雕刻出了繁华。

莫莫像一个娇纵的孩子。总是渴望着得到关爱，就像走失在沙漠中的人严重缺水对水的饥渴一样。

我一直以为莫莫会明白我和她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沟壑。可是，当我看见她锁骨处刺下的玫瑰，我心里的某个地方意外的生疼。终于明白了她爱得那么的死心踏地。其实，不是她不懂我的爱，而是我一直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她的爱情。她一直没有错，她只是用她任性的方式去爱她心爱的人。

北北是我心底的人。明年的情人节她就要和我一起走过红地毯，步入神圣的教堂。她是那么细致温柔的女人。我想一辈子和她一起品尝生活的油盐茶醋。

莫莫应该可以找到更适合她的人。所以，我一心只想着要和北北结婚。可是，我忽略了莫莫的感受。也许她完全还没有思想接受我和北北结婚的事实。

圣诞节之夜，我把莫莫送回家，我脑里一片混乱。莫莫握着我的手说：你和北北一定要幸福！请抱着我睡一下好吗？就一下下，我不要在我清醒的时候看着你离开。等我睡着了，你就可以回家找北北。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苍白而寒冷那么的渴求着温暖。

我和衣躺下。紧紧的抱着她，她很乖的闭上眼睛，脸上还带着像婴儿一样甜甜的笑意。希望，有一天有一个懂她的男人给她一个更温暖的怀抱。

凌晨两点，回家。屋里很寂静。我呼唤着北北的名字。可是，四处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平时不管再晚，北北都会亮着灯等我回家。尽管有时候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机睡着了。

心里突然一阵恐慌。我冲进她的房间，发现她的书桌上少了很多东西，衣柜里这一季的衣服都不见了，她抽屉里的银行卡也不见了。我疯了一般的跑出门外，想抓到她一丝丝的影子。可是，四处只剩下黑暗在张牙舞爪。

北北，走了。北北虽然善良，但是，她的性格却很倔强。她说过，如果她要离开，我一定会找不到她。心里一阵阵的恐慌激出眼里一串串的泪水。

北北，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海边，一起工作，我们生一个孩子，一起幸福，你回来……我跪在地上，心一点一点的撕裂。

一夜，酒烟相伴。莫莫，跑来。眼睛哭得红肿。抱着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你知道北北在哪里？你知道对不对？

她不说话，只是流泪。

我用力的摇晃着她。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陆其？

快告诉我，北北在哪里？

在离机场最近的宾馆里。我们不要去找她好不好？她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陆其？莫莫死死的抱着我。

我突然像发了疯的狮子，掰开她的手，冲出门外。我要找回北北，我答应了她要拥抱她一辈子，温暖她一辈子的。

四肢无力。我跑到广场上的时候脚下重心一偏，摔在地上。广场上超大的电视突然映出北北沉睡的样子。我伸出手，似乎触手可及。

xx宾馆昨晚发生一件杀人事件，死者二十六岁左右，无名指上带有刚上市不久的一种新婚戒指，至今还未找到她的家属。死因：在喝下浓烈的安眠药状态下被人一刀刺在离心脏不远的地方，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凶手已自首，姓燕，名小然，今年十九岁，大一学生……

手无力的从空中滑落，一阵风吹过，我看见广场上北北白色的群摆随着她淡淡的笑容轻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