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有岭，其名龙泉。岭南北向，北有龙泉湖、南有黑龙滩，皆源自岷水。山龙形，饮水两端，故名龙泉。

甲申中，余携友至蜀南，得龙泉之山，喜而登之。山本无径，有果农者日践以出，掩映于丛草之中。近路缓坡皆种柑橘，虽采，犹有余果，青黄交汇，其土色红，恰与树实杂糅，灿然可喜，心乐之。

及仄身而上，欺近山腰，则已失道，然仍无折回之意。时红日西斜，有老农牵牛而下、雄鹰负宇盘旋。余仰观长空，上则浮云自白，遥则山形蜿蜒，而漫山苍翠如染。寻龙首早超乎缥缈之外，仅剩龙尾闲处世界。心下乐之。

又行百十丈，闻泉声出于山涧，觅而聆之，乃见一井，井上有泉，泉井相激，如溅珠玉，气象纷纭。鸣声则金石相邀，清脆悦耳，不绝于缕。泉上有树，枝长干短，斜倚苔壁，满漾红实，如晚云斐然，映于泉井间，竟似长虹侵月、仙境贬凡。心又乐之。

再折转上山，山多土少石，多草多树多竹，草树之上夹有青黄红紫之果，甚是诱人。余亦勿少留，乃披草为陌、缘树成阡。待跻身山际，回俯山下，见来路若带然，隐雾蛇现于峰峦之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知何来，不知何去。山间少行人，但睹莎草丰美而间枯黄，杂英缤纷而夹生寒菊，树木激扬而布红叶也。乃知时已至仲秋之故也。心乐之。

再造径而上，攀一山峰，则周之峰峦并出于脚下。时正落日沉坠，悬于西山之颠，吐红雾于四野之壤。处是顶之上，则一望无涯，八荒潇然，唯浩气回荡，沛于遍体，使人如冯虚御风、遗世羽化。乃悟此顶为绝顶，心更乐之。乐而又乐，扯乎而歌，歌声呜呜。有山壁回响，与呜声伴对，恰与歌者唱和。心又乐之。

绝顶有林，待舍林而过，欲觅道下山，突觉林外有垣埂然，余等谔谔。或曰返、或言绕，余笑说逾。乃逾。逾墙而行，十余步后，忽有梵音弥耳，袅袅飘忽，更有飞角黄瓦隐现，青竹劲松丛环。方晓壁后为一寺耳。心大乐。

竟不造寺，穿行而过，得归红尘。心下特乐！同乐者荣州王岚，鱼凫晋文，万春宝路是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