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中秋节,我刚到昆山不久。一个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从昆明过来,我们约好在苏州见面。他上海华政毕业后去了云南,很多年我们没有见面了。
那天下午三点整,期市一收盘,我匆匆跳上车往苏州赶。二十多年了,我们各自天南地北地奔前程,岁月就象车窗外的风景,唰唰地往身后飘去,转眼,不知过了多少座桥、拐了多少个弯,都自以为是老江湖了,然而,善变的未来依旧嘘嘘地迎面扑来,不由得你说接受不接受。刚大学毕业时的他,满怀斗志去了云南,而那时的我背起行禳上了广东。没有几年,他做上了云南一家省级国营大型进出口公司的科长兼法律顾问,而我却蹬在广东那繁杂多样的市场上混得个迷迷惑惑,那时的我什么生意都做过,只要听说什么能赚钱,就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什么服装、电子、玩具、装修、股票、期货等等,可是什么都没有整明白,很是羡慕得意风光的他呀。恍恍惚惚地走了近十年,我才查觉到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从无序中理出了股票与期货。于是放弃了其他的所有,一门心事地钻了进去,感觉在那一根根k线中渐渐地明朗起来。可是在不久前接到他的电话,似乎现在的他却迷惑了,那家国营公司不行了,他离开了它,现在没有了方向,来东部找寻他的灵感。
车在公路上奔驰,前面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这世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性。我们一直在这不确定性中寻找着我们能够把握的那一点点。
终于车到了苏州,远远地看到他在车站外等我,多年不见的老友,又在异地他乡,自然是十分的亲热。来苏州看什么?小桥流水,今晚又恰巧是中秋夜。我们都是在江浙出生的,从小在这水乡中长大,对桥洞观月的记忆很深,多少年来,不管漂到什么地方,一直对这画景念念不忘。环城河的盘龙桥边,我们坐了下来。圆月高挂,微波淼淼的河水将它铺下的银光,轻轻地撕成鳞鳞片片,秋叶随风盈盈飘落,象他,带来的那份惆怅。旧时人说,合起秋心就是愁,浮萍似的我们,最怕在秋夜静思了,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听着河水轻荡的汩汩声。他说:今天的他感到茫茫然然,胆胆怯怯,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会是个怎样的结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曾经你对我说过--为了自己的所爱,不要趴下!”
那是在是很久以前了,当年我在期货上大爆仓,一个人跑到蛇口,独自在海边的沙滩上,来来回回地渡着,满脑子飘来飘去的尽是家乡的小桥,尽力地想着,生怕它们会很快地消失,从此就永远地看不到它们了,或者说,最后一次在记忆中让我再看看那些小桥流水。沙滩上泛着月光,海水扑打着我的腿,多好的月光呀,但我无心恋它。
那部平日里感觉极为风光的大哥大,此时只觉得特沉特重,它嘟嘟地叫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有气无力地将它移到我的耳边,那时还是女友的妻,在电话的那头轻快地说:“今天是中秋节……”后面她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许多,我只听得声音,却听不见那每一个字。突然,我关掉电话,急急地跑回公路旁,用身上还剩的几十元钱打的回家。
车在公路上奔驰,那个远远挂在高空,像盏路灯引导着我们的大月亮,此时我才感觉它是那样的美丽。那时要不是那轻快而兴高采烈的声音唤醒了我,真不知道今天还是不是能再看到这姑苏的水乡秋月,生命就是这样脆弱,但又那样的顽强。后来,你也给了我很多的鼓励与帮助,就这样我又在期货上站起来了。在刚回到期货的时候,我比你现在更迷茫,更不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将是什么样的结果,市场永远是让人无知它最终的结果,你必须正确而勇敢地开出你的单子,才会知道它最终给你的是什么。生命就是大胆的冒险或空无一切!
眼前这美丽的月光轻揉下的小桥流水,它们也是在远古激烈的裂变后的产物。不要怪自己的运气,只有你站在好运气极有可能发生的地方,好运气才会真的跟你来,就象当年你鼓励我一样去鼓励你自己吧:为了自己的所爱,别趴下!
把心放松了去迎接未来所有的不确定,就像我们在欣赏的这水乡秋月,它最终会成为你得意的作品,而不再是那一叶惆怅。
-全文完-
▷ 进入苏州期缘的文集继续阅读喔!